何琴臉上帶着微笑，但笑容背後的惡意讓人不寒而慄，好在樂星野知道這股惡意並不是衝着自己去的，而是衝着那些半妖甚至是有着特殊隱藏能力的妖族去的。
樂星野甚至能察覺到，那些來往的人中有爲數不少的人在悄悄的打量着自己兩人，那些晦澀的視線來自四面八方，自從槍鬥術有了些許長進後，他對於這些帶着惡意的視線分外的敏感。
只是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因爲山河關的特殊，使得這座城市中潛藏着太多太多的危險，但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這麼簡單。
樂星野難以理解，山河關爲何要放任那些半妖和有着獨特隱藏能力的妖族潛藏進來，山河關的大城作爲前線的後勤樞紐，他們這樣做就不擔心被妖族一鍋端嗎？
真就這麼心大？
何琴掃了一眼城門口，突然朗聲道：“所以啊，一嘆師叔，您比我還清楚，這些半妖和小妖都是一羣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我不否認半妖中也有好人，甚至妖族中也存在妖奸，但在山河關，這種可能性會被無限的放低。
前線從來不阻止這些半妖奔赴他地，願意留在山河關這裏的半妖，不敢說百分之九十九，但十有八九有問題，他們敢否認嗎？
無非就是一羣仗着第四空陸不便出手整改的投機倒把份子罷了，就好比現在，我站在這裏，直白的說這些來來往往的半妖甚至是妖族，都是一羣想要奔赴大沼澤深處，尋找那相柳妖氣，妄圖一步登天的叛逆，他們敢說什麼嗎？
他們不敢，他們寧願老老實實的綁定終端，被第四空陸監視，也要縮起頭來隱藏自己的真面目，他們總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平時就將自己當作正常人，但遇上了利益之後，他們那醜陋的面容就暴露了出來。
哦不，他們哪裏有這麼大膽，他們只敢小心翼翼的將自己隱藏在人羣之中，期待自己能不被發現，如同蒼蠅一般圍繞在那些惡臭之物的旁邊，等待着什麼時候自己能衝上去咬一口。
他們甚至還縮起腦袋做鵪鶉，抱着僥倖的心理，以爲自己能在獲得了利益之後逃脫法網，想的倒挺美，問沒問過受到傷害的民衆答不答應，問沒問過道盟答不答應，問沒問過第四空陸答不答應！”
何琴的聲音越發嘹亮，樂星野卻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無盡的惡意之中，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幾乎沒有人將視線看向他們，但那躲到難以想象的惡意，讓樂星野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了起來。
何琴的話，似乎犯了衆怒。
樂星野想張口讓他少說一點，但想了想後卻嘆了一聲氣，他其實能理解何琴的想法。
第四空陸是最初一代先民建立起來的勢力，從一方小小的浮空領，一直髮展到如今浩瀚的浮空大陸，那悠悠歲月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爲了能夠劍道這一幕，付出了後世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然而，山海界入侵源星，其主要出口與第四空陸交匯，一場延綿數百年的戰爭拉開了序幕，各大區域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一些淪陷之地，雖有反攻，但那片區域已屍橫遍野，殘留的怨氣和靈氣交雜在一起，殘存的超凡者和妖族的魂魄或獨立、或交融，在這些地域內交匯，最終形成了大片的鬼蜮。
可你要說不成功，那也是沒問題的。
第四空陸超凡者青黃不接，諸多傳承因此斷絕，第四空陸從建立以來，厲兵秣馬、揚帆起航多年，走過萬國紀元，與天鬥，與地鬥，與神鬥，金戈鐵馬血染黃沙之後，一次次的躲在角落等在傷口癒合，然後一次次的將強敵擊敗。
這可是真正的驗證了什麼叫做“殺不死我的會讓我更強大”。
然而，山海界之亂後，生靈塗炭，縱使第四空陸贏了這場戰爭，當人們回首望向那芳草萋萋的背後，是破敗衰頹的大陸時，總是會讓人覺得，第四空陸的脊樑已經被打垮了。
他們開始懷疑自己，大量傳承的斷絕，使得第四空陸的超凡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期。
很多剛剛發展起來的超凡職業陷入了衰退，甚至傳承斷絕。
於是民間就開始出現了新的聲音，開始有人質疑第四空陸傳承下來的超凡職業，尤其是那些已經保守重創的超凡職業，總是會有一些怨天尤人之輩冒出來，左一句不行又一句不行，好似這揮斥方遒之間，他已經登上了山巔，指點江山一般。
樂星野更是知道，在這種勢力衰退的時期，這座空陸上將會奪出很多的崇尚其他空陸力量體系的超凡者。
他不太清楚這一批人最早是怎麼想的，但在樂星野看來，崇尚更強的力量沒有錯，無腦的崇尚卻是致命的根源。
崇尚更強的力量，是讓你牢牢記住此時的恥辱，深刻的明白，弱小，就是原罪。
於是你就會看着前方，像是一個瘸腿但堅定的貓咪一般，努力的往前走，向上爬。
那從衰頹走向復興的成就感，會讓你在回首往事時，被那充盈的自豪貫穿心臟。
可事實上呢？山海界被鎮壓已經過去挺多年了，如果放在樂星野前世，在那“沒有”超凡之力的穹頂星上，這已經是幾乎一代人的時光。
按理來說，於絕境中反擊，逆風啓航，這應該是值得自豪的大主角一般的劇情。
可隨着時間流逝，在最艱難時候都依舊堅持着的第四空陸的民衆們，似乎在悄然只見變了些味道。
妖氣瀰漫的第四空陸，誕生了越來越多的半妖。
在楊一嘆的記憶之中，最早的半妖其實真的多是一羣值得敬畏的人。
因爲第四空陸的第一批半妖，就源自於乞活軍，源自於如今這個已經分崩離析、但在最早前卻是秉承着同一個夢想拼搏的勢力。
那些曾經的同伴，在累了、倦了、無力再戰鬥了之後，沒有選擇躲到幕後，而是且歌且行衝入了那蒼茫的妖氣中，在妖氣中畸變，汲取敵之力悍然發起反擊。
他們中的很多人，身體已經完全畸形。
和那些妖族比起來，大量吞服了妖氣的他們根本沒時間將妖氣梳理成可以使用的力量，只能是在囫圇吞棗中，強行在無數錯誤與正確的抉擇中，找出一條前路。
他們姿態的醜惡，甚至連妖族都爲之唾棄，可悲的是，隨着乞活軍的揚帆起航，這些扭曲的半妖們似乎是註定了一般，成爲了時代的遺棄品，漸漸被甩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