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把碗裏的飯扒了個乾淨。
放下碗,一本滿足。
李迪坐在主位耐心的等着,見楊宗謹喫完,便問道:“賢婿同意入宮嗎”
入宮,有病啊。
“小婿最近身體不適,暫入不了宮,更無法給官家看病。”楊宗謹裝出很疲憊的樣子,委婉的拒絕。
“真的不願意”李迪又問。
“不是不願意,是身體不允許。”楊宗謹裝到底。
“那好”李迪看向坐在客座的中年男子,“有八賢王爲證,本相要和你計較一件事。”
楊宗謹一臉疑惑,心說這是唱的哪出
只聽李迪又道:“犬子方纔告訴我,有人在他面前跪下磕頭,說什麼我是如假包換的某某,而不是冒名頂替。”
楊宗謹驚出一身冷汗,身體都在發抖。
李迪微微一笑,問道:“賢婿,你說本相該如何處置這類人呢”
楊宗謹完全不敢答。
李迪又問八賢王趙元儼。
八賢王笑道:“敢冒名頂替者,當然是殺無赦。”
楊宗謹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幾下,完全沒想到八賢王這樣一位賢王,那麼狠。
李迪點了點頭,又問楊宗謹道:“賢婿覺得呢”
這可是赤果果的威脅。
難道岳父知道我是假貨
楊宗謹不敢再裝病,只得叉手道:“小婿願入宮,爲官家看病。”
李迪滿意的點頭,並扭頭看了眼八賢王。
八賢王同樣面露微笑。
楊宗謹看在眼裏,只覺這兩位是老狐狸,笑得那麼奸詐。
黑暗中,一隊馬車往皇宮前行。
馬車隊前面有八賢王府侍衛開道,無人敢攔。
兩側是打着燈籠的護衛,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馬車共有兩輛,一輛是八賢王所坐,行駛在前面。
另一輛是李迪的馬車,他和楊宗謹跟在後面。
馬車有些顛顛簸簸,簸得楊宗謹骨頭都感覺要散架。
李迪卻處之泰然。
宋代雖然取消了宵禁令,但宵禁制度還在,沿途都是禁軍巡夜。
楊宗謹偷偷掀開門簾的一角,想看一眼外面。卻聽到咳嗽聲,立馬止住。
李迪道:“皇宮快到了,我有件事必須要交代賢婿一句。”
楊宗謹忙道:“岳父請說。”
李迪一臉從容的說道:“其實你是不是真的楊宗謹,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這一句,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來李迪是這樣的態度。
這大出楊宗謹的意料之外,還以爲李迪很在乎自己未來的女婿,原來不是。
如此說來,那天李迪是真的鐵了心送楊宗謹去見官。
又聽李迪沉聲道:“我說你是真的,你就是真的。只要你表現的好,我依舊會履行約定,把愛女嫁給你。”
這是在利誘啊
楊宗謹思想經過短暫交鋒,叉手道:“請岳父吩咐。”
夢裏的事情,如果真變成現實,我必死無疑。
爲了能活下去,只能儘量體現自己的價值。
李迪滿意的點頭,說道:“很好,我更加欣賞你了。”接着低聲道:“你爲官家看病事小,務必拿到傳位詔書。”
李迪進一步解釋說:“官家病重至今,始終沒有寫下遺詔傳位太子。而宮中又被皇后和郭槐把持着,我等外臣無法靠近官家。思來想去,只有御醫有機會靠近。”
他這麼一說,楊宗謹完全懂了。
官家性命是否無恙,已經不重要。不然不會讓他這個管死人的法醫,跑去皇宮給活人治病。
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避免出現皇帝駕崩時的權力真空期。
馬車停在皇宮門口,八賢王、李迪、楊宗謹依次下車,接受安全檢查。
檢查完,三人正要入內。
卻聽有人道:“李相公且站住,本相有話講。”
楊宗謹扭頭一看,說話之人三角臉,眼大如鬥,山羊鬍。身上的公服服色,同李迪相同。但氣勢明顯高於李迪,這人恐怕是皇帝的寵臣。
李迪叉手道:“原來是丁相公,這麼晚還在。”
丁相公叉手回禮,並道:“官家抱恙,本相身爲官家御賜的吏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有責任也有義務爲官家守好這片大宋江山。”
李迪是吏部侍郎,丁相公是吏部尚書。
好傢伙,這人是岳父的頂頭上司。
楊宗謹頭壓得更低。
但這沒有躲過丁相公的眼睛,看着李迪身後的青年,笑道:“這不是你那個不成器的女婿楊宗謹,幾時變成了醫術精湛的太醫。”
李迪回道:“賢婿醫術精湛,只是平常不顯露。官家龍體抱恙已久,下官這才把他叫進宮,爲官家問診施藥。”
“哦”丁相公表示不信。
楊宗謹擡頭仔細看了眼丁相公的臉色,說道:“丁相公面部有虛汗、說話氣息不穩,這些都表示丁相公最近睡眠不足,是不是感到胸悶”
丁相公眉頭一皺,有一種被一下子看穿的慌張感。
李迪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忙道:“如果丁相公不介意的話,等吾婿給官家看過病,再來給丁相公瞧一瞧。”
丁相公眼神一凜,沉默不語。
李迪向楊宗謹使了個眼色,轉身要走。
“等一下”丁相公還要阻攔。
“丁謂”八賢王終於開口,“皇兄龍體抱恙,你卻不讓良醫入宮治病,是何居心”
這一句話讓丁謂的氣焰,瞬間壓下去大半。
八賢王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宗室,連太子都要禮讓三分。
何況丁謂
三人不再理會丁謂,徑自入宮。
一進宮,三人就不自覺的加快腳步。
來到禁內門外,八賢王交代楊宗謹道:“再往前便是大內禁宮,本王和你岳父都無法進去。現在就看你的手段,無論如何都要拿到傳位詔書。”
楊宗謹忙道:“草民必定盡力而爲。”
李迪催促到:“快去吧,我們靜候佳音。”
楊宗謹拜別他們,拎着藥箱,跟着八賢王事先買通的太監一路往延慶殿方向走。
延慶殿,正是宋真宗寢殿。
在禁內這種地方,楊宗謹連頭不敢擡一下,生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