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也被吹得咯吱作響,在風中搖來晃去,似乎帶着某種不祥之兆。
皎潔的月光鋪面大地,連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輪明月下,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漫無目的在這街上走着。
她來到一棵大樹前停下,明亮的雙眼竟留下兩行清淚。
哭着哭着,她彷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
她面對着大樹,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黃紙符咒,藉着月光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跡是筆走龍蛇,不知道畫的什麼東西。
過了片刻,她右手拿出放在袖子裏的匕首,拔了出來,在月光下散發着陣陣寒光。
“再見了,蕭君。”她說完,就在脖子上一抹,倒地而亡。
一陣又一陣狂風吹來,地上的落葉鋪在她身上。而她即使倒下,左手還緊緊握着那道符咒。
符咒上面只寫着幾行字:命也,不可逆。
幾輛裝修不算奢華的馬車並列行走在官道上,道路兩側的大樹隨着馬車的前進,而不斷被拋在腦後。
其中一輛馬車裏,楊宗謹背靠着馬車的艙板,閉目養神。
這一路上的顛簸讓他有些喫不消,作爲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無限懷念高鐵、飛機等現代化工具。
不過,作爲已經有兩妻一妾還有通房丫頭的楊宗謹老色批來說,又不想回去。待在這個時代雖然受制於科技不發達,而沒辦法像現代社會那樣的業餘活動豐富。但守着美嬌娥,真用了某電影裏的話:
沉迷女色,我願意
“夫君”李媗之輕喚一聲。
“嗯”楊宗謹閉着眼睛應她。
“你看上去似乎不高興,難道不爲我哥哥的升遷感到高興嗎”
“額我當然感到高興。”
“嗯”
楊宗謹嗅出危險的味道,忙睜開眼看李媗之,笑道:“大夫人誤會了。大舅哥榮升開封府推官,雖然品階不高,但是開封府是朝廷最重視的地方,能在那裏爲官,當然可喜可賀。”
李媗之卻感覺楊宗謹的笑得很勉強,正告道:“待會兒見到我哥,你千萬別露出不耐的神情。以免引起他的不悅,你們兄弟又鬧起來讓外人看笑話。”
楊宗謹雙手放在腦後,隨口道:“夫人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李媗之見楊宗謹雖然不願意,但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也就閉口不再說下去。
事實上,楊宗謹和李媗之哥哥李柬之的矛盾,還是因爲李媗之而起。
當年李柬之瞧不起楊宗謹,認爲李媗之嫁給他會喫苦。所以使出各種手段,企圖讓楊宗謹知難而退。兩人差點沒打起來,最後還是李迪的堅持,讓楊宗謹和李媗之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是,李柬之得知楊宗謹納了董秋荻爲平妻,稱作“二夫人”。在今年的四月份又納了妾茜夫人,對楊宗謹極爲不滿。
楊宗謹也知道李柬之不喜歡他,因此對上京爲李柬之慶賀態度很猶豫,從一開始就顯得不積極。
是在李媗之一再勸說下,楊宗謹這才同意動身前往汴梁。
此時的開封府尹已經是薛奎,此人在後世名聲不顯,但他的五個女兒,其中一個嫁給了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歐陽修,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了王拱辰,而王拱辰就是李清照的外曾祖父。
董秋荻看楊宗謹不情不願的樣子,打趣道:“自從去年某些人破了茶農案,就有些飄了起來,居然敢不給自己大舅哥面子。”
楊宗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爲自己辯解道:“我可不是不給面子,只是有點害怕見到大舅哥。岳父待人和善,大舅哥有點兇。”
話音剛落,身旁傳來咯咯的清脆笑聲。
楊宗謹扭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妾室茜夫人捂嘴偷笑。
茜夫人見楊宗謹在看她,忙解釋道:“夫君別誤會,妾身沒有笑你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嗓子癢。”說罷,裝出不笑的樣子。
楊宗謹看了反而覺得茜夫人是在嘲諷他,閉上眼睛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
這個茜夫人是江南大茶商江寧朱氏的庶長房一系朱玖的女兒,因楊宗謹破了劉金玉的案子,而有心把自己女兒嫁給楊宗謹。還是在李迪的撮合下,這事兒一拍即合。
今年的二月,茜夫人就進了楊家的門。還帶了個通房丫鬟名叫湘兒,自然也是作爲陪嫁給楊宗謹。
楊宗謹雖然心裏有點不樂意,但是男人是不會和女色過意不去。何況,茜夫人生得貌美如花,很有江南女子的嬌柔之美,只是愛逗楊宗謹玩。
李媗之和董秋荻看楊宗謹這樣,對視一眼,便沒有說什麼。
到了汴梁,衆人直接住進岳父李迪在京城的府邸。
經歷過舟車勞頓的楊宗謹,哪個房都沒有去,而是在自己書房旁邊睡了一晚。
男人嘛,有的時候需要養精蓄銳。不然應付幾個女人,可太費精力了。
一隻白色小貓“砰”的一聲跳到楊宗謹的牀上,然後邁着步子到他的枕頭邊,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楊宗謹的臉。
“哎喲,別鬧”賴牀的楊宗謹知道這是茜夫人養的貓,也不敢把它推開,只能翻了個身,用被子捂住了頭。
就在他準備繼續睡的時候,門外響起一連串腳步聲。
緊接着,茜夫人的聲音響起:“十四乖,快到我這裏來,別打擾夫君睡覺。”
喵咪發出“喵”的一聲,嗖的一聲躥下牀,被茜夫人抱在懷裏。
這隻貓本來不叫“十四”,而是應該叫“軒轅十四”,但那是帝王之星的名字,生怕惹出麻煩就改了名。
茜夫人懷抱着“十四”來到牀邊,看到楊宗謹的眼皮動了幾下,立馬猜到楊宗謹在裝睡,溫柔地笑了笑,低聲道:“夫君,你要再睡下去,大姐就要來了。”
聽到茜夫人提到李媗之,楊宗謹眼睛猛地睜開,問道:“她爲什麼要來”
茜夫人道:“今天要去拜會大姐的兄長,夫君難道忘了嗎”
楊宗謹嚇得渾身一顫,自己居然完全忘了。從牀上爬起來,還沒等下牀。
就見李媗之來了。
“夫夫人”楊宗謹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轉,全是被嚇的。
誰讓他發現自己“懼內”呢
李媗之道:“夫君大可再睡一會兒,不要緊。”
楊宗謹以爲她生氣了,忙掀開被子下牀穿鞋。不過因爲緊張,鞋總是不上腳。
茜夫人見狀,放開小貓,蹲下爲楊宗謹把鞋穿上腳。
李媗之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哥因爲郊外出現命案,此刻不在家。你我就算去了也是白去,不如讓你再睡會兒。”
楊宗謹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茜夫人爲他穿好鞋子,起身道:“夫君做過提刑,擅長推案。爲什麼不去幫大舅哥一把,體現你們的兄弟情義。”
“嗯”楊宗謹內心一百個不願意。
但,李媗之卻覺得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
“啊”楊宗謹大喫一驚。
李媗之笑道:“夫君也有大半年沒碰過案子,常年泡在溫柔鄉里骨頭都要軟了,正好隨我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不由分說的拉着楊宗謹往外走。
“衣服衣服”楊宗謹急得大喊大叫。
李媗之這才反應過來,抱歉的笑道:“忘了這一茬,真是不好意思。”
茜夫人眼疾手快,從衣架上拿起衣服遞給李媗之。
李媗之接過衣服爲楊宗謹穿上,再拽着楊宗謹離開。
“等等一下,早飯怎麼辦”楊宗謹摸了摸有些飢餓的肚子。
“在外面喫,我請你。”李媗之拉着楊宗謹走了。
楊宗謹一陣無語,這夫妻之間還用請客。還不是從他微薄的零花錢裏面扣,真是鬱悶死了。
茜夫人望着楊宗謹和李媗之遠去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抱起小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汴梁城郊外,某處荒涼的街道旁,一株大樹前。
一個正值芳齡的女子倒在血泊中,手中的匕首和符咒緊握着。面容貌似解脫,但是眼角尚有淚痕。
身着官服的李柬之一面看着仵作驗屍,一面環顧四周的環境,心情無比沉重。最後視線落在女子手中的符咒上面,不禁“噫”了一聲,本來就緊皺的眉頭,鎖得更深。
仵作初步驗完,告訴李柬之道:“逝者正值妙齡,死因是自刎而死。死去的時間初步估計,距離現在不到四個時辰。至於逝者究竟是何種身份,還需要再探。”
李媗之長吁了一口氣,吩咐身後的捕快道:“立即全城發佈榜文,尋找和這個女子有關的線索。”
“是。”捕快得令,轉身離開。
李柬之再次盯到女子手中的符咒,心裏疑惑道:“這已經是第二起,和前面發生的一起自殺案情況幾乎一模一樣。難道真的是有人作怪,還是湊巧”
但現實又不能給出不一樣的答案,因爲事實擺在眼前,經過驗屍確實是自殺。
這個時候,李柬之不禁想起楊宗謹,那個討人厭的妹夫。雖然自己對那小子的人品嗤之以鼻,但是那小子的查案手段十分高明。
“哎,難道我要求助於他。”李柬之也知道楊宗謹快要上京,心裏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