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瓦科與普阿普登上長船,看着難以辨別的遠方,聽着風中飄來的聲音。兩人握緊了武器,收攏了探險隊的隊員,耐心在船上等待。這樣的夜晚廝殺,人多未必是好事。
“嗯,看樣子,對方的人手不多。”
奇瓦科舉起手掌,架在耳朵上,皺眉聽了半天。
“只要岸上的營地不亂,這樣的夜襲,不會有多少傷亡...”
“殺!雨神庇佑!”
“啊!至高的雲蛇啊!...”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喊殺聲,忽然在特拉斯卡拉俘虜的營地邊爆發。隨後,不到半刻鐘,零星急促的喊殺聲,就便變成陣陣慌亂的驚呼。
特拉斯卡拉人的丁壯胡亂揮舞着石矛,在黑暗與篝火間混亂奔跑,甚至互相沖撞在一起。接着,受傷的慘嚎聲,高高低低的連續響起,就像是負傷絕望的野鹿叫聲,一直傳到河上。
“...丁壯的營地亂了。有敵人殺了進去。”
普阿普眼皮直跳。他恨不得伸出手,緊緊捂住老民兵的嘴巴。
“我說奇老頭!你這張末日蠑螈親過的臭嘴,能不能給我閉上?!”
在傳統的神話中,死神修洛特爾的化身是紅舌的黑狗。但是,她也變身成爲過蠑螈,逃避太陽的獻祭。那隻蠑螈預示着衆神的死亡,也被稱爲末日(doom)。
“呃?末日蠑螈?普阿普,你這也是說陛下的壞話...再說,陛下親的是公主...”
夜襲、廝殺與混亂,持續了整整一夜。呼喊聲,嚎叫聲,如同雨林的蛙鳴,不斷亂人心意。好在,普雷佩查武士的隊伍,始終沒有亂。
營長皮蒙帶着大隊武士,一邊與夜襲的米斯特克精銳糾纏,一邊鎮壓着奔逃的特拉斯卡拉丁壯。直到晨曦點亮天際,夜襲的敵人撤離,久違的安靜才降臨在河岸上。
天際漸漸明亮,營長皮蒙抿緊嘴脣,登上岸邊的小丘。他環顧一片狼藉的營地,看着河岸邊倒伏的丁壯屍體,又看了看逃散四處的特拉斯卡拉俘虜,胸中有怒火燃燒。
“混蛋!簡直是八百隻蠢笨的火雞!去,普雷佩查的雄鷹們,把這些亂跑的火雞,給我都抓回來!”
兩個時辰後,“火雞們”再次回到了岸邊的營地。可是,只剩下了六百多隻。剩下的不是死了,就是逃了。營長皮蒙陰沉着臉,在丁壯們戰戰兢兢的目光中,站立了許久。他幾度握緊了銅矛,冰冷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些火雞的膽子,都已經被嚇破了。要是再殺上幾隻,恐怕就要一觸即潰了...真是該死!行軍打仗,帶着火雞一樣的隊友,還不如不帶!...”
然而,“火雞們”也是有作用的。當朝陽升入半空,數以百計的丁壯們,就士氣低落的,拖曳着河邊的長船,步入西北的支流。爲了加快速度,探險隊的兩百水手,也加入了拉縴的隊伍。至於剩餘的數百武士,則披甲握兵,裝備齊全,警惕着長河的對岸。
長河對岸,雲石卡瓦的臉上,浮現出自得的笑容。他依舊揹着羽束,帶着數百部族戰士,隔着大河眺望。
“正是,首領說的對。”
耳朵喬奧湊上前來。他身上還帶着血,臉上則泛着興奮的光。
“我帶着獵手們,襲擾了一晚上。披甲的武士不好打,射箭的弓手也不好打。只有那些提矛的民兵,衝了兩下就潰了!”
說到這,喬奧頓了頓,咧嘴笑道。
“首領,今天晚上,獵手們還去嗎?”
“當然去!”
雲石卡瓦摸了摸下巴,嘴角翹起。
“面對北方的虎人,城中的部族長老們,好多人怕的不行!...要是能擊破這一支隊伍,俘獲神聖的大船,我在低地各部中的聲望...啊哈哈哈!”
興奮的大笑聲,在奔流的長河邊迴盪,讓人想起得意的山貓。當夜幕低垂,又是一個昏黑的長夜到來,夜襲的小隊,卻遇到了麻煩。
“嗯?那些提着石矛的丁壯,都去了哪裏?”
耳朵喬奧一臉疑惑。他看着河岸邊,戒備森嚴的武士營地,卻再也找不到“草鼠們”的蹤跡。
“好像?是在船裏?”
另一名資深獵手索尹眯起眼睛,藉着微弱的月光,望向兩百步外的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
“大船上,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有拿矛的民兵,也有拿弓的弓手。”
“...真是該死!”
耳朵喬奧眉頭緊皺,憤聲咒罵。
“雨神遲早會降下大雨,掀起山洪,把他們都沉入河底!”
“要不然,我們再試一下,襲擊岸上的武士,然後偷襲上船?”
“...”
耳朵喬奧猶豫了好久,才點了下頭。
“那就再試一次!”
事實證明,沒有了“草鼠”的拖累,普雷佩查的雄鷹,就很難對付。當朝陽升起,夜襲的“山貓”們留下了三十多具屍體,而對面的武士則傷亡了十幾人。在整個部落中,營養充分、身體強壯,能夠夜間視物並戰鬥的獵手非常有限,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這層堅固的厚皮,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河岸邊,雲石卡瓦神色凝重。他的手中,捧着一副破損的青銅布面中甲,翻來覆去,摸了好一會。這副布面中甲的正面,有着十多處戳刺的痕跡。但是這些刺擊,只是刺破了布面,沒有擊破內裏的硬片。整副中甲上,只有在薄弱的側後背部,有一處致命的破口。
“...我們趁着夜色,包圍了一支小隊。結果連續戰死了六名精銳獵手,纔在敵人的增援小隊抵達前,殺了那個披甲的小隊長。”
喬奧抿着嘴,臉上帶着悲憤。
“索尹連續刺中了對方三次!結果敵人不管不顧,回手一斧,就把他砍死了!...首領,讓我帶着更多的戰士,去給索尹報仇!”
“...至高的雨神啊!”
雲石卡瓦看向河岸對面,心中默數。同樣披甲的鷹人武士,還有四十多人。而現在的位置,已經深入西北上游,距離虎人們佔據的前哨臨水村,只剩下一日的路程。他抿緊嘴脣,沉默了很久,才低低的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