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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十五章 長享五年,養馬的助一郎,窮苦的和國鄉民(第1/2頁)

    “助一郎,過來喫粥了!…還沒喂完馬嗎?嚯!這頭女真大馬,竟然這麼能喫?”

    “嗯,渡邊組頭。這頭女真大馬很壯的,甚至比家主的鹿毛還要壯!它恐怕有千斤重,等於十個人了。它每天喫的量,也得有十人份,二三十斤草豆呢!…”

    “佛祖啊!這馬竟然有千斤重?一天能喫二三十斤的草?嘖嘖,幾乎是本州馬的兩倍了吧?…”

    “對!是本州木曾馬的兩倍重,喫的兩倍都不止!它一天能喫二三十斤的草,喝四五十斤的水。而單喫草還不行,我還得至少餵它兩斤幹黃豆或者幹豌豆…這喫的,可比村裏的村頭都好呢!還好這次出來,早就準備好養大馬,帶的豆料比較多…”

    簡陋的馬棚,用木料、枯枝和樹葉搭建而成,佇立方便取水的小冰河邊,幾乎是整片營地中最好的建築。而一匹高大的女真大馬,和兩匹稍小的雅庫特雪地馬,就分開窩在暖和的馬棚中。

    強壯的女真大馬佔據着馬棚的中間,早就施展了雄馬的威風,把兩匹雪地小母馬都趕到了角落,好獨佔養馬人餵食的小竈。此刻,它正低着頭,嚼着滿嘴的黃豆,咯吱咯吱的悠悠咬着。而看到走過了的渡邊真澄,它只是斜着瞥了一眼,不屑的打了個響鼻,然後就“啪”地甩了甩尾巴,催促着助一郎繼續。

    “嚯!這個傲慢的傢伙,看我的挑釁眼神…佛祖啊!要不是村上攔着,我非要好好騎騎你不可!…”

    僧兵渡邊真澄舔了舔嘴脣,貪婪地看了會這匹一人高的大馬。他曾是少貳家的大將,出身自龍造寺家的武家嫡流,自然也騎過和國本土的九州馬、木曾馬。可是,那些矮小的和國本土馬,與這匹雄壯的女真大馬相比,簡直如同十歲的孩童,對比二十歲的成人,差的根本不是一點兩點。

    “佛祖啊!兩百年前惡鬼的元寇入侵,就是騎着這樣強壯的大馬嗎?對了,《蒙古襲來繪詞》裏畫過,就是這樣高大奔馳的戰馬!裏面還有艱難抵抗、傷亡慘重的各九州武家…”

    “呼!多虧佛祖庇佑,神風顯威,才讓惡鬼的元寇埋葬在九幽的血海里!…而主君少貳氏,也正是憑藉着抵禦元寇的戰功,才受封幕府的鎮西奉行,世代繼任太宰府太宰少貳,甚至從肥後一國的守護代,發展成筑前、豐前、肥前、肥後、壹岐、對馬…足足六國的北九州守護!…”

    “啊!真正的豪傑,就該騎着大馬,揮舞太刀,斬殺惡鬼,立下大功!然後誇耀家名,建立世代基業,威壓各地豪強,被後人膜拜尊崇啊!…”

    想到這一段塵封的歷史,僧兵渡邊真澄眼神閃動,心中生出止不住的渴望與羨慕。似乎一旦下定決心還俗,那些功名心、妄想心、貪婪心,就止不住的,從他平淡多年的心裏冒出來。可是,想到龍造寺家如今的當主,想到自己那個凌厲狠辣的親弟弟…

    “八幡大菩薩保佑!止住,止住!…”

    渡邊真澄抿了抿嘴,低低祈禱了一句,苦笑着搖了搖頭。隨後,他嘆了口氣,抓起兩把黃豆,就在女真大馬不滿的噴嚏中,喂起另外兩匹雅庫特小母馬來。

    “哎!大馬求不得,騎不上…但哪怕是騎這樣的中馬,那也勝過小馬許多啊!…”

    “呃…”

    看到這一幕,馬廻組頭助一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又沒敢開口。

    他是蝦夷地普通的鄉民出身,雖然憑着養馬的本事,辛苦混上了個馬廻的組頭。但這個馬廻組頭的含金量,可遠遠不如能夠指揮一羣朝鮮水手、決定貨物採購的水手組頭渡邊真澄。

    蠣崎家滿打滿算,只是個五千石的地頭豪強、國人衆。而他這個所謂的馬廻組頭,手下一個武士也沒有,說白了,就是個資深的養馬人!…

    因此,在一看就出身不俗、又有妙法院背景的渡邊真澄面前,助一郎是根本擡不起頭來,大聲呵斥或者說上什麼的。他諾諾片刻後,只得低着頭,輕聲提醒了兩句。

    “渡邊組頭,船上的豆料雖然多,但這裏的冬天還長着的。下了雪後,草料會難以收集,而大馬又有些挑嘴…精貴的黃豆、豌豆,得緊着大馬先喫!…至於兩匹雪地馬,習慣這雪原的氣候,能喫地衣、苔蘚和草根,倒是不愁餓着的…”

    “嗯?”

    聽到這一句委婉的勸誡,僧兵渡邊真澄眯起眼睛,神情一厲。他慢條斯理的把手中的兩把黃豆喂完,然後親切的摸了摸兩匹雪地馬的脖子。兩匹雪地馬也親暱的湊過來,舔了舔渡邊真澄的臉,又友善的低鳴了兩聲。

    “律、律!”

    “哈!真是通人性的好馬!果然,中馬比大馬要好,也容易得來…”

    僧兵渡邊真澄高興的笑了笑,這才轉過頭來,瞥向低頭哈腰的養馬人助一郎。他看了會對方恭敬的笑臉,低沉的“嗯”了一聲,方纔收回餵馬的手,出聲問道。

    “助一郎,你很熟悉這些山靼的大馬和中馬啊?你之前,養過多少年的馬?”

    “呃…渡邊組頭,我從十二歲跟着師父養馬,已經養了足足十六年了!最開始就養本州的木曾馬,後來師父老了,養不動馬了,我就負責起家主的幾匹好馬來…”

    “嚯!十二歲開始養,養了十六年…你才二十八歲啊?”

    聞言,僧兵渡邊真澄瞪大眼睛,看着比自己小上十歲,但看着一樣老的助一郎,忍不住搖頭感慨。

    “佛祖啊!這養馬看起來,可真是個辛苦活!…”

    “是啊!一匹馬一天喫喝好幾十斤,要從早喂到半夜,儘量多陪着它們。而除了喂喫的外,每天要給它們修整蹄子、打理皮和毛髮,還要清掃馬舍,反覆訓練奔跑的口令…那些細緻的活計,總是忙也忙不完的,一天就沒個長點的囫圇覺,可不容易老嘛!”

    養馬人助一郎笑了笑,嘴裏說着累,臉上卻沒一絲抱怨的意思。

    “不過啊!養馬再累,也能全家喫飽。冬春馬不愛喫的陳豆料,還能帶回去給家裏餬口…這可比村裏喫樹葉草根的鄉民們,不知道好出多少捏!…”

    “呃!喫馬喫的陳豆料?喫樹葉草根的鄉民?…”

    聽到這,僧兵渡邊真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說些什麼。他知道助一郎說的不錯,和國鄉民確實有喫樹葉、喫樹皮、喫草根,甚至喫昆蟲的悠久傳統。

    這當然不是因爲好喫,而是因爲和國鄉間的稅收實在太重,幾乎是明朝鄉間的四五倍。“五公五民”、“六公四民”,甚至實際收七八成的稅賦,那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而田間水田又少,旱田山田產出很低,不喫這些就一定會餓死,吃了可能遲兩年餓死,或者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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