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深夜。
結束了和九月霜葉的聊天之後，林楓關掉了聊天窗，把電腦關機。
然後他就這樣繼續安靜地坐在桌前，回想着剛剛和老朋友的交談對話，微微有些發怔。
舊友重逢，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而且看到九月霜葉退役之後能夠在逗魚TV直播平臺上做到了那麼高的火爆人氣，成功在主播圈子裏混出了名堂，作爲朋友，也應該是要爲之欣喜的。
但偏偏……
林楓一點都沒有覺得高興。
不，爲老朋友現如今的生活狀態感到高興，還是有的。
可此刻的他心中更多的是其他更加複雜難以言說的情緒。
遺憾。
不滿。
失望。
或許都有，各種各樣的情緒和念頭在腦中紛雜亂成了一團，讓林楓覺得心情又疲憊卻又沒有半點睡意。
想了想，他拿起手機播通了一個電話號碼打了出去。
……
嘟——嘟——嘟——
電話接通。
話筒另一頭傳來一個悅耳好聽的女聲，似乎微微有些喘息：
“喂？怎麼了？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喔。”
林楓的這一通電話，打到了安欣那兒。
事實上，在這麼晚的時候，他所能夠找人談心的對象，也只有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安欣一人罷了。
林楓“嗯”了一聲，然後稍稍覺得有些疑惑：
“你在幹嘛？”
“喘氣好厲害啊——”
電話那頭的少女又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笑道：“沒事啦，剛剛夜間鍛鍊呢~現在鍛鍊完啦。”
林楓：“誒？這麼晚了你都沒睡還在鍛鍊身體嗎？”
少女彷彿不以爲然地撇撇嘴：
“那怎麼了，你還不是這麼晚沒睡還給我打電話嘛。”
林楓：“哦……”
心思細膩的少女很快聽出了林楓語氣中帶着的消沉心情，語氣稍緩，輕聲問：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嗯。”
“你個大笨蛋也會突然心情不好啊，說吧，發生什麼事了？哎對，今晚不是雪姐換平臺到逗魚TV的首播嗎，難道是不太順利？”
林楓搖頭：“沒，雪姐今晚逗魚首播成績很好的，超出理想預期一大截了。”
電話那頭的安欣微微欣喜：“是嗎，那太好了——喔對，那你又是因爲什麼事情不開心了？”
“也不是不開心——”
林楓遲疑了一下，慢慢開口：
“昨天我聯繫了葉子幫忙在逗魚這邊給雪姐拉拉人氣，今晚的時候和他雙排了兩局，後來又在QQ上聊了一會兒。”
“葉子？”安欣聽得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九月霜葉嗎？”
林楓點頭：“嗯。”
少女有些不解：“你們關係不是一直很好麼，這麼長時間沒聯繫、這次能再聯繫上還一塊兒開黑遊戲，應該是開心的事纔對吧。”
林楓搖了搖頭，想了想，斟酌着用詞將自己今晚和九月霜葉的聊天交談內容、以及他自己的一些想法給全部說了出來。
……
“嗯，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一番埋在心裏的話對着安欣說完，林楓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有些話，他甚至都沒法對着當事人的面說。
但卻可以告訴給包子。
這麼多年的青梅竹馬，相識相知，他早就已經在下意識間將電話那頭的少女當做了自己最能夠信賴和依靠的人，很多事自己想不明白，第一反應便是會想要去找安欣去詢問看法。
這次也不例外。
輕舒了一口氣，林楓纔想起電話那頭的安欣一直在聽、已經很久沒有出聲了：
“包子？”
話筒另一頭傳來少女的聲音：
“嗯，我在呢。”
林楓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嗯，也不能說是不開心，就是……感覺心情有點複雜，還有點遺憾和失望。”
少女輕聲問：
“那，爲什麼會失望呢？”
林楓想了想，認真地給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回答：
“我覺得他當時不應該那麼早退役的，如果願意的話，完全可以選擇再打一個賽季、兩個賽季。”
“他拿過了一次世界冠軍獎盃，但不是世界S聯賽的總冠軍，如果可以繼續努力奮鬥下去的話，有可能真的可以拿到的——”
話未說完，卻被安欣打斷：
“但也有可能拿不到，不是麼？”
“這就是風險呢。”
林楓還想要堅持着再說些什麼，但電話那頭的少女已經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一個是再拼上一年兩年三年的時間，去奮鬥爭取一個世界S聯賽總冠軍的獎盃，但是要同時承受着職業狀態下滑、收入不高、訓練辛苦這樣種種的現實壓力。”
“一個是在職業生涯到達巔峯、尚未滑落之前選擇退役，轉型成一名主播，輕鬆而且有着豐厚的收入保障生活。”
“這樣兩種情況，換了誰，都應該很容易做出選擇的。”
“不是麼？”
林楓聽得沉默。
而安欣則還在輕聲地繼續說着：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着激流勇進的決心和勇氣的。”
“因爲這就是一場賭博，明明看不到希望和未來、還要咬牙堅持着繼續一年兩年三年地奮鬥下去……”
“太強人所難了呢。”
“而且，對於一名曾經的職業電競選手來說，要告別自己揮灑過熱血和汗水的賽場，和當年的夢想告別，做出這種選擇，本來也已經很艱難了吧。”
“葉子的話……他的心情應該也不會好受的呢。”
林楓怔住。
想起先前和九月霜葉在QQ上聊天時的對話內容，還有對方几次無言以對的沉默，也終於讓他的心微微被觸動了一下。
或許……
的確是他太主觀了。
有些事，葉子自己應該也有着他的苦衷。
而這個時候，電話那頭的安欣也彷彿被這個話題勾起了幾分感慨的心情，輕嘆一聲：
“電競職業選手的壽命還是太短了呢……”
“黃金巔峯的狀態，很少能有超過兩年的。”
“如果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實力狀態從巔峯上滑落下來，自己還無能爲力的話，的確倒不如早點做出退役的選擇可以讓自己更輕鬆一點吧——”
說着，像是想到什麼，安欣突然輕笑着反問了林楓一句：
“對了，如果你的話呢？”
林楓：“唔？什麼？”
安欣笑：“如果把葉子換成是你啊，你會怎麼選擇？”
林楓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的話，當然不會退役，絕對要繼續一直當職業電競選手的。”
少女追問：
“就算是實力狀態從巔峯滑落下來了也一樣嗎，眼睜睜看着自己離夢想越來越遠，也沒有關係嗎？”
林楓想了想，認真回答：
“那我還是要繼續打下去。”
“實力狀態下滑的話，那就更加拼命努力去彌補就好了。”
質樸純粹的話語，代表着的是無比認真堅定的信念與決心。
電話那頭的少女頓了頓，然後笑起來：
“是呢。”
“你這種一根筋的熱血笨蛋，果然這種選擇纔是你的風格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其他人做出怎樣的決定不需要去詬病和指責——”
“只要你知道自己還在遵循着本心爲了真正想要的東西去努力奮鬥，這就夠了啊。”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