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跑。
對於林楓來說,此時此刻坐在出租車裏的他便是在和時間賽跑。
這個時候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安欣那一趟去往英國曼徹斯特的航班究竟是幾點起飛,青梅竹馬的少女這時候是否已經早早過了安檢、穿過了登機口坐上了飛機。
甚至……
或許那架飛機已經在轟鳴聲中離地而起,直入雲霄朝着遙遠在數萬公里外的異國飛去。
他不知道。
也不願想不敢想。
現在的他腦中只是純粹剩下了唯一的一個執着念頭——
要去機場。
要見到包子。
哪怕他甚至都還沒有想好真正親眼看見少女時應該以怎樣的心情、說怎樣的話。
但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
他只是想要見到對方,至少……
不應該是這樣的告別。
車窗外的景色在飛快不斷地向後倒退而去,如同林楓腦中開始回溯的思緒與記憶。
他能夠清楚記得剛剛安欣那封信裏所書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那封信裏,少女第一次直接正面地提起了關於阿默、阿秋還有十一那幾位當年隊友夥伴們的事。
對於林楓來說,當年的幾位夥伴,他所懷抱的是歉疚與自責的情感。
當年戰隊的每一個人……
都是他所親近、信任的夥伴。
是希望哪怕在未來也能夠繼續一同並肩作戰的戰友。
對於那些友情,他絕對不願意失去。
但相比之下,青梅竹馬的安欣卻又是另外的一種情況。
作爲當年戰隊的教練和分析師,和阿秋、阿默、十一以及胖子幾人相比,嚴格意義上來說少女並不算是真正在賽場上和林楓幾人並肩作戰,她更多的工作與任務都在賽場之下、在幕後。
所以有些感受,便顯得不是那麼直觀。
更像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潛移默化。
當年的少女……從始至終都是安靜地微微笑着,站在賽場的休息後臺,看着林楓戰隊的五人一場場取得輝煌奇蹟般的勝利,見證着那支S1賽季的中國最強戰隊一點點成長、崛起、走向巔峯。
一直,都是安靜站在所有人的身後。
站在某人的身後。
而這樣的守候,在漫長的時光裏便會慢慢地成爲一種習慣。
平時或許不會有太多的察覺,但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林楓才真正深刻銘心地體會到那種空蕩蕩的難受。
有些人,你以爲會一輩子陪伴在自己身邊。
理所當然地這樣認爲着、習慣着。
你甚至都沒有認真去想過、對方是否有一天也會離去。
所以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
從未想過這一切的你腦子裏便只會剩下一片的空白和茫然無措。
(包子……)
(要走了?)
(去英國、去曼徹斯特?)
彷彿是直到這一刻才突然又回過神,林楓下意識地吞嚥了口唾沫,張口時卻發現嘴脣和喉嚨都無比干澀,聲音幾乎嘶啞着對着前排駕駛座上的司機師傅喊出聲:
“拜託了,再快一點!”
……
“前面的乘客請先往裏邊走。”
“過道讓一讓。”
“先生您好,您的行李我幫您放在上面吧——”
飛往英國曼徹斯特的航班機艙內,空姐禮貌而悅耳好聽的聲音在不斷響起。
這時候的安欣已經一個人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安靜望着窗外。
而少女心中的思緒卻依舊如同一團亂麻。
怎麼都理不清楚。
她突然間想起那一天的生日。
在那個夜晚,從樓頂天台上下來之後,沒多久大家便都各自散去,而在打車回家的路上,坐在出租車裏的她接到了一通越洋的國際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某人最尊敬的“前輩一號”的未婚妻。
同樣也是當年在職業電競圈內同“一號”被成爲黃金組合、ID名字被列入世界電競名人堂的另外一位傳奇。
某人口中的“五號前輩”。
更是對少女而言無比親近依賴的小舞姐。
電話那頭的女子最先是帶着笑意地送上了遲來的生日祝福。
隨後,兩姐妹之間的聊天話題一點點轉移開去,談起了很多事,最後慢慢引申到了某個最爲核心關鍵的話題——
“所以,下個星期,就要去英國了吧?”
電話那頭的女子聲音輕柔悅耳。
事實上,對於安欣的祕密,她也纔是真正最瞭解的一個。
少女輕輕應聲:
“嗯。”
女子的聲音帶上幾分淡淡的憂慮:“你的病……到了那邊,可以治好嗎?”
少女抿着嘴脣,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但說是那邊的醫學技術在這個領域是最頂尖的,家裏堅持一定要我過去呢,所以……就去試試吧。”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半晌女子才嘆息了一聲:
“到了曼徹斯特,和我說一聲。”
“我去看看你。”
電話這頭的少女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點頭應聲:“嗯,好久沒有見到小舞姐你了呢,我很想你啊。”
女子在電話那頭也微微笑起來:“是啊,上次見面好像都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現在你也該出落成個大美人了吧——”
說了兩句,女子彷彿是想到什麼,問了一聲:
“小楓那邊,你和他說過了嗎?”
少女咬着嘴脣,不出聲。
電話那頭的女子明白了,悠悠嘆息:
“你這丫頭……心裏藏了太多事,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瞞着沒有告訴小楓的,可不止這一件吧?”
……
思緒迴歸現實。
目光視線望向機艙窗外,看着那依舊輝煌壯麗的金色晚霞雲海,安欣的心情微微牽動着。
的確。
就如同當時小舞姐所說的那樣,她瞞着某人的事,不止一件兩件而已。
有些事,哪怕是她視作親姐姐一般的小舞姐都只是隱約察覺猜到了端倪,但所有一切的祕密,都只有她自己才真正清楚。
比如在韓服殺進過王者榜單前十的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