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他對於昔日幾位夥伴隊友的愧疚。
當年的S1賽季世界總決賽，他和幾位夥伴隊友殺進了最後一輪的BO5決賽，但是在面對着韓世昊所帶領的韓國戰隊時，打到了BO5最後一局的關鍵賽點，卻因爲毫釐之差而與世界總冠軍獎盃失之交臂。
無數國服電競人痛惜扼腕，而他則是將所有的罪過責任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當初的他覺得就是因爲自己一個人的問題，才葬送掉了他和隊友們都無比渴求的總冠軍獎盃與榮耀，然後愧疚之下覺得無顏面對隊友，心灰意冷選擇了直接退役離開。
但這樣的做法，卻太幼稚了。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他重新想起，才意識到這或許纔是真正的不負責任。
他說走就走了，將其他幾位與自己並肩作戰的隊友又置於何地？
所以他明白自己一直都虧欠了那幾位昔日夥伴們一份深重的道歉，只是他自己又一直無法真正鼓起勇氣去重新面對那幾位隊友。
直到今天。
完全意料之外地和十一重逢，那一刻他的心情本來是震動而狂喜的，可是十一那頭也不回的一句話卻如同一盆冷水澆得他如墜冰窟，失魂落魄了整整一個晚上，也讓蘇雪、唐冰瑤和曾睿三人擔心了一個晚上。
但林楓並不傻。
在最初的失魂落魄和難受自責之後，後來在小飯館喫夜宵的時間裏他便一直在沉默地思考着。
他太清楚十一的性格了，雖然自己心中有着無限的愧疚自責，但對於昔日這位並肩作戰的打野隊友而言，卻絕不至於在久別重逢後作出這樣的反應。
那不是一種憤怒的不原諒。
更像是……
一種不願意與他相認的感覺。
平復下了心情、冷靜下來之後的林楓重新仔細去回想之前在體育館裏的那一幕畫面，越想便越是能夠察覺出其中幾分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十一是真的生氣甚至發火，對着他有着無限的怨氣，那以十一的性格也早就轉身當面對着他毫無保留地說個痛快清楚，再退一步也該是冷漠疏遠的態度。
可當時的十一不是那樣，離開的腳步反而顯得有些倉皇與匆忙，彷彿是在逃避着些什麼。
這一切直到他看見了十一走向了高山戰隊俱樂部的人羣、聽到似乎是俱樂部領隊或者經理的人不客氣對着十一呵斥吩咐着什麼的時候，才隱隱約約地把握到了一些問題的真相。
所以他需要確定自己的猜測與判斷。
這種求證，他不能找田天，因爲雖然胖子那邊或許對十一的情況有着自己所不能及的瞭解，但從胖子最近幾次和自己通話的語氣態度中就能夠察覺出來，對於這件事胖子也是非常爲難、不好直接將事情真相的全部告訴自己。
估計老十三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況。
那麼，求證的對象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個人選。
……
最近這段時間楚方南也很忙碌，雖然說S6賽季已經接近到了尾聲，但他們上海電競協會分部這邊已經要抓緊開始爲接下來的新賽季各項工作做準備，他這個上海電協分部的副會長自然輕鬆不了。
也正是這樣，在大晚上的突然接到林楓的電話，纔會讓他有些意外與驚喜：
“小楓？”
也是有陣子沒和林楓聯繫了，之前在一次LSPL比賽的現場他倒是和蘇雪遇上過，關心問了兩句林楓的近況，才得知了安欣離開的消息，當時的他還對林楓有些擔憂，但後來因爲事情太多太忙、也就沒顧上專門打個電話。
“最近忙什麼呢，你大學新學期也開始了吧，過的怎麼樣——”
熱情地正要向林楓詢問近況，但下一刻楚方南臉上的笑容便因爲某人的一句話而微微僵住：
“楚哥，你是不是也瞞了我一些事。”
怔了怔，楚方南稍稍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聽得電話那頭林楓無比認真甚至肅然的語氣，神情也便不由得鄭重了起來：
“小楓你在說什麼？”
“我對你有什麼事好隱瞞的？”
的確，楚方南自己現在也沒想出來，最近這陣子他都壓根兒沒和林楓有過聯繫，能有什麼事情是他瞞過林楓的？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半晌，才聽得林楓的聲音有些低沉地響起：
“十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讓平日裏一向沉穩從容的楚方南眼皮子忍不住狠狠一跳。
懂了。
不需要更多的言語解釋，光是這兩個字便能夠讓他一瞬間醒悟過來，林楓的這一通電話的確是爲了一件無比重要的事，也是他極少有地唯一一件隱瞞過不曾告訴前者的隱祕。
這次輪到楚方南沉默了半晌，才苦笑了一聲：
“你知道了？”
林楓點點頭又搖搖頭：
“今天晚上我去了LSPL現場看比賽，遇到十一了。”
“但是……”
說着，他頓了頓，語氣重新變得有些艱澀：
“他不肯認我。”
聽得又是心中微微一跳，這時候的楚方南哪怕是隔着話筒都能夠感受到林楓此刻那複雜難過的心情，心中忍不住地也生出強烈的愧疚感，低聲道：
“小楓，不好意思，這事兒的確是你楚哥我瞞着沒告訴你，我也是擔心……”
林楓搖了搖頭：
“楚哥你不用道歉，你的好意我明白的。”
“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了，好麼。”
楚方南深吸了一口氣，做出決定般地點頭：“好，你問。”
“十一現在是在LSPL效力麼。”
“是。”
“高山戰隊？”
“是。”
“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S2賽季。”
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幾乎是竭盡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林楓死死咬着牙緩緩點了點頭，澀聲開口：
“明白了，謝謝楚哥。”
“我沒其他的事了，楚哥你忙吧，電話先掛了。”
電話掛斷。
清冷的星光灑落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站在街口的林楓低頭沉默着，握住了手機的右手卻在止不住地顫抖，彷彿一股怒火已經壓抑不住地下一秒便要徹底爆發出來。
回到家中，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客廳裏燈亮着，蘇雪就坐在沙發上看見回家的林楓趕緊忙不迭站起迎上來：
“小楓你去哪兒了？”
“沒事吧？”
林楓搖頭，然後看向蘇雪，眼中目光銳利閃爍着：
“雪姐，你幫我個忙。”
蘇雪聽得一愣，隨即果斷乾脆點頭：“沒問題，你說！”
“LSPL的高山戰隊——”
“你瞭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