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安娜迅速低下頭，在看到纏繞手腕上的黑色煙霧在下一秒消失不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當她調整好表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的時候，克拉克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來這裏幹什麼？”注意到他的視線從自己的腹部移至手部，布萊安娜擡起頭，一臉憎恨地看着他。
但克拉克卻像是輕而易舉地看破了她拙劣的僞裝，他低下頭沉默地輕嘆，然後突然閉上了眼睛，再次將那個始終沒有獲得答案的問題問出了口，“爲什麼？”
“什麼？”布萊安娜皺起眉頭看着他。
見她裝作一臉不明白的模樣，克拉克忍不住笑了笑。
緊接着，在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後，克拉克突然舉起手。
下一秒，熟悉的身影憑空現行出現在了空氣中，吊繩女巫纖瘦的身體騰空，雙手牢牢地抓住組克拉克的手臂，不停地在他的手中掙扎。
吊繩女巫，現在這個名字便顯得有些略有些諷刺了。
蠱惑人心的女巫如今也正懸掛在別人的手中，性命堪憂。
布萊安娜憤怒地朝他大吼道，“這不關她的事！”
只是她的話音未落，突然有什麼泛着暗綠色熒光的東西從女巫的手中落下，清脆的撞擊地面彈起後又滾落到布萊安娜的面前，就好像是在打臉一般。
這個東西布萊安娜再熟悉不過。
是氪石。
如果硬要說來源的話……還是布萊安娜在之前讓女巫幫她蒐集的，以防不時之需。
布萊安娜真沒想到，和那些離心離德的其他反派不同，女巫黛西竟然在這種時候出現，甚至還想冒險把氪石給她？
布萊安娜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她在自己面前從沒個正行，說的話也像是開玩笑，布萊安娜一直以爲她在自己失敗之後就隱匿到黑暗生物所屬的世界去了。
但緊接着，強烈的違和讓她將目光從黛西不停掙扎的身體移至克拉克冷漠的臉上，一種未知的恐懼讓她的頭皮開始隱隱發麻。
爲什麼？碰到氪石，他沒有任何虛弱的跡象。
反倒是……布萊安娜感覺渾身都在下墜，渾身都冒着寒氣。
克拉克擡起腿，沉默地將那塊氪石踢到遠處的角落。
然後，他看着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臉上閃過的驚訝、震驚和恐懼，“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現在，超人沒有任何弱點，即便是氪石都再也無法傷害到他。
很快，她就意識到，克拉克這是在要自己求他。
布萊安娜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巫露出痛苦的模樣，在強大到恐怖的統治者手中渺小到宛若螻蟻的模樣……
而現如今，她自己也不過是螻蟻罷了。
但、但是，她也沒叫黛西來幫她。是她自己要來的，是她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來的，怎麼能是她的錯呢？
不，不。
別找藉口了，布萊安娜·拜爾斯，事到如今你又成了一個軟弱的懦夫了嗎？
瞧瞧你剛纔在想些什麼？
或許克拉克說得對，自己的確沒有心，甚至覺得別人的生死和自己無關緊要，即便是冒着危險也要將氪石給她的黛西。
那她該怎麼辦，真的要去求他嗎？
去說什麼‘求你放了她’、‘她是無辜的，都是我的錯……’之類的傻話嗎？
可是不說的話……
她的目光裏帶着一絲自己察覺不到的懇求，但她最終只是動了動乾燥的嘴脣，想說的話卻還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彷彿耳邊又出現了那些紛紛擾擾的噪音縈繞在周圍，她的世界好像變得千瘡百孔，每一處都是傷口。
以至於之前的憤怒都沒了任何底氣。
布萊安娜終於明白，她一定是哪裏壞掉了。
不然，她爲什麼會因爲那些和自己無關的人傷心難受呢？
眼看着黛西掙扎的動作逐漸小了下來，布萊安娜的鼻頭一酸，眼淚混合着長久以來遭受的委屈與痛苦就這樣猛地涌出眼眶流了下來。
她突然無比厭惡着自己的無能爲力，也厭惡着自己的無動於衷。
“是我指使她的。”布萊安娜哽咽着，“你折磨我就好。”
克拉克再一次緩緩閉上眼睛，除了失望以外，臉上失去了一切的神采。過去那個拯救世人的、代表光明的神明，似乎再也見不到了。
是因爲她嗎？
但他都不愛自己了呀。
而且，她爲什麼要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
但看着克拉克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突然又想要解釋。
尤其是……又來了。爲什麼看着他這樣，自己的心口也顯得特別的酸澀且悶痛呢？
一定是她哪裏出了問題了。
救命，誰能來修修她？
悶沉的撞擊聲響起，布萊安娜睜着淚眼朦朧的雙眼，看到倒在地上用力喘息的黛西被衝進來的守衛控制住。
“不！”黛西卻一邊搖頭一邊開口道，“殺了它，布萊安娜，它是錯誤的……”
它？布萊安娜一時間不能理解她想要說什麼，但她只覺得自己不能讓黛西被帶走。
她又擡起頭看向他，只是猝不及防地，強健有力的雙臂再次不容置疑地將她抱了起來。
布萊安娜這回不敢掙扎說什麼‘放開我’之類肆無忌憚的話了，大腦迅速地思考着。
與此同時，克拉克抱着她穿過明暗交替的走道，將她重重地扔放到了牀上。
走道的光影在他臉上移動的時候，克拉克突然想起了不得不被他殺死的佐德將軍，他曾以爲在地球上的最後幾位同胞。
而現在……
低下頭看着一臉警惕的布萊安娜，他的喉間乾澀，低沉的嗓音仍舊夾雜着痛苦，“如果這是懲罰的話。”
一邊說，他一邊伸出手，用大拇指用力地抹掉了她臉頰上的淚水——這扯得她的臉都幾乎變形了——但克拉克笑不出來。
他只是看着面前這個女人，然後又將視線緩緩下移，將手掌輕輕地放在她的腹部上。
感受着那細微的，幾乎弱不可聞的第二重心跳聲。
本該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族人，也是他和布萊安娜之間最深厚的連接。
布萊安娜茫然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手掌所帶來逐漸變大的壓力，或許是隨之帶來鈍痛讓她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突然下意識慌亂地問道，“你想要幹什麼？”
彷彿真的對自己做的事情一無所知一般。
克拉克突然停了下來，內心的痛苦像是要將他撕成兩半……
他怎麼可能做得到？他怎麼會以爲自己做得到？
“你贏了，布萊安娜·拜爾斯，你贏了……”
克拉克壓抑着顫抖的嗓音，努力地將痛苦留在眼眶裏，他知道自己的模樣看起來狼狽至極，卻還是不得不暴露在深愛着卻又不停傷害着的人面前。
他一定是哪裏壞掉了。
誰能來修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