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方晟朱正陽 >第1893章暫時擱置
    困擾詹印的難題在哪裏呢?

    作爲主管鍾組部的領導,詹印深知證據確鑿並非查處省部級幹部的決定因素。

    或者說,查處省部級幹部的決定因素很多,唯獨跟經濟問題無關。

    那麼,大澤湖事件查處與否的決定因素是什麼?

    簡單地說,傅格衝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傅格衝背後站着大澤省根深蒂固的地方系——甄家系。有個誇張的說法,在大澤你只要姓甄就能被提拔重用。

    這個甄家系爲何如此厲害?

    話說甄老爺子屬於跟於老爺子、白老爺子等相提並論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開國元勳,並積極參與建國後的經濟建設,幾起幾落經歷大風大浪。

    與其它傳統家族不同的是,他沒紮根京都,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掛了個副國級虛銜便回到老家,此後甄家在大澤枝繁葉茂遍地開花,成爲最具影響力的主流地方系。

    當年沈燃、沈直華父子就攀着甄家系一步步上位的,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最終還是功敗垂成。

    傅格衝四十歲前都平淡無奇,擅長投機鑽營的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只不過混到副處級,在處級幹部滿把抓的省直機關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之後機緣巧合之下聽說“鑑定古玩”的故事,頓時靈光一閃,特意跑到香港拍賣行不惜重金買了兩件古玩,再通過七拐八彎的“線人”安排下,恭恭敬敬敲開某位領導的家門。

    不到半個月便接到調令,從民政廳直接調到申委辦公廳祕書處,還順便提了個正處級,成爲那位領導祕書班子重要成員;一年後空降到外省某市任副市長,之後***副書計、市長;再然後回到大澤任副***、常務副***、***、申委書計。

    因爲他堅持不懈送精品古玩,甄家系就把他推到申委書計高位嗎?那可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正治向來是複雜的。

    傅格衝雖說靠甄家系平步青雲,本身也很有水平,工作方面毫不含糊,仕途一路走來政績亮點頻現,體制內外好評如潮,正是老百姓所稱道的“好官”。他尤其擅長抓經濟,因爲大學就學的經濟管理專業,畢業後曾在國企鍛鍊了兩年。也是看中這個優勢,甄家系才把他列爲重點培養對象。

    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傅格衝的任務是什麼呢?又要提起前面出現的本土企業賈洛集團了。

    一直以來大澤有個說法:真真假假,無敵天下。真指是甄家系,假則是賈洛集團以及更龐大的賈洛系。

    賈洛繫有多大?據說最鼎盛時期旗下有二十多家上市公司,近三十家地方銀行、保險公司、資產管理公司、投行、典當行和金融租賃公司等,總資產幾千億!

    有消息說通榆的榆錢集團也屬於賈洛系,但未得到錢觀證實。

    然而從愛妮婭接手金融系統事務後,看清壟斷性金融寡頭抽血性掠奪對國民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開始逐步收緊絞索,有計劃分步驟地收拾這幫吸血鬼。隨着一道道金融監管、房產監管、土地監管、投資監管行政指令的出臺,這個系那個系日子愈發不好過起來,被迫從國外撤資,內地市場也全面收縮戰線,拋售房產、變賣股份,財富資產大爲縮水。

    傅格衝臨危受命,從***到申委書計幾年間負責協調賈洛繫有序撤退,佔據新的戰略要地和圖謀發展新風口——籌集不到資金,傅格衝出面向銀行施壓;甩賣資產價格談不攏,傅格衝採取行政手段策應;涉及國有資產產權變更手續繁瑣,傅格衝打招呼放行,如此等等。

    某種意義,傅格衝成爲甄家系在商界的代言人,牢牢捆綁在賈洛系戰車上。

    鍾紀委查傅格衝,技術上毫無問題,但詹印下不了決心主要存在兩方面問題:

    一是工程量浩大,正治風險高。

    查處封疆大吏並非老百姓想象的“只要京都想查就查”,通常情況下京都不想查。

    除了前面提到的羣衆影響外,對所在官場的震撼和動盪不啻於原子彈爆炸。凡涉及到的收賄索賄都得查,那麼哪些是主動行賄,哪些是被動賄賂?

    哪些是正常人情往來,哪些是*、利益輸送?

    哪些是鑑於能力突出破格提拔,哪些是收取鉅額好處擡手放行,或者京都方面打過招呼?

    而且在查處過程中,確實存在家屬、身邊工作人員打着領導旗號辦事或索賄的,該不該記不到領導頭上?

    領導真不知道,還是睜隻眼閉隻眼?

    還有祕書從中揩油,甚至祕書拿大頭領導得小頭的笑話,後來進了**點領導還奇怪,說我就猜到人家出手沒這麼小,原來被那小子佔了便宜!

    再具體到受賄金額認定,古玩要按市場價計算,可萬一經鑑定是贗品呢?紅木傢俱不是紅木、黃金成色不足、田黃石只是貼了層皮等等,算還是不算非常棘手。

    每每查處這類老百姓眼裏的大案要案,實質絕大多數時間都浪費在這些爭議和灰色、模糊性質的界定方面,外人眼裏不是事兒,可砸到誰頭上都疼,關係到每個個體包括家庭一輩子的大事,必須慎之又慎。

    二是危及金融秩序穩定,容易導致系統風險的產生。

    在查處大案要案、重大違規違紀案件過程中,最頭疼的莫過於人抓到了,錢沒了。

    官至傅格衝這種等級領導,要麼不挖,挖出來起碼幾個億、幾十億甚至上百億,但這些傢伙精得很,總有辦法把錢藏得無影無蹤,“舍我一命,幸福子孫”。

    個人貪污收賄還只是小錢,賈洛系涉及幾千億資產,其中多數都空手套白狼來自於內地金融機構和各大銀行,萬一爆雷簡直是災難性的後果。

    所以對付資本高手,麻煩不在於能不能抓——甕中之鱉,想什麼時候抓就什麼時候抓,關鍵是穩妥地處置龐大的負債黑洞。

    龐大到什麼程度?那些所謂千億級集團,只要看其負債率就知道了——兩千億資產負債率百分之八十,資產數注了水別看,但負債一千六百億可都是實實在在借來的錢。

    如何處置、彌補動輒千億負債,是困擾愛妮婭的大難題。

    作爲最高層班子成員,詹印知道朱正陽和愛妮婭已下決心徹底割掉碧海蘇特公司那顆毒瘤,給始終陰魂不散、屢禁不止的洗錢犯罪領域重重一擊。那也是總負債超千億級的金融巨頭,而且身處世界金融中心要害位置,其敏感性和國際影響可想而知。

    在此節骨眼上動手,會不會添亂?以朱正陽的穩健八成不會同意;愛妮婭恐怕也要顧慮重重吧?

    斟酌再三,詹印還是嘆了口氣,僅在厚厚一疊材料上面簽了個“閱”。

    祕書輕輕敲門,提醒道:“首長,客人已經到了。”

    “唔……”

    詹印這纔想起今天有老部下來訪——百鐵主正期間的親信陳其邁,祕書給的會客時間是不超過十分鐘。

    當然,不是說詹印忙到只能抽十分鐘時間會見老部下,而是體現身份和距離分寸感的心理暗示,即大領導公務繁忙儘量長話短說,別東扯西拉講些沒用的廢話。

    在兩位祕書的陪同下來到會客廳,見老領導進來,陳其邁激動地站起身叫道:

    “詹書計……不,首長好!”

    詹印微笑地與他握手,坐下後和藹地說:“好幾年沒見其邁消瘦很多嘛,還在百鐵工作吧?情況怎麼樣?”

    情況能好嗎?好也不至於硬着頭皮求見老領導,要知道想見詹印這種級別有多困難,從去年底就開始聯繫,中間幾經周折和反覆,好不容易纔爭取到寶貴的十分鐘。

    陳其邁低頭道:“向首長彙報,情況不……不太好,唉,想想我真是辜負了首長對我的期望,都無顏來見首長……”

    詹印已猜到必定如此。

    當年詹印和方晟空降百鐵,各帶了四位幫手後來又各追加一位,陳其邁就是其中之一。剛開始任市招投標中心常務副主任,後來一下子從正處職提拔副廳實職,任北建委主任總攬北屏盆地開發大權。

    陳其邁、王尤伯這幾位親信都一個風格,即中規中矩做事挺認真,也挺務實公正,滴水不漏。然而主持全面工作,需要開拓進取,需要有想象力和創造力,需要協調和靈活機動的時候,就表現出與方晟系何超、江璐、姚俊、蘇若彤等幹部的差距。

    在北屏盆地大開發中期,詹印、方晟就替陳其邁處理了不少麻煩事,兩人相繼調離後,沒人幫他了,被新書計新市長接連公開斥責後主動打報告讓位,灰溜溜到市發改委混了個副職;王尤伯主辦紀檢案子也頻頻出狀況,新領導也真是看在詹印的面子沒動刀,而是內部調整讓他主管相對清閒的領域等於靠邊站;其他三位親信則機靈些,早在詹印任申委書計期間就設法調回秦川。

    掐指一算,詹印離開百鐵至今已有十多年,這期間陳其邁紋絲不動,始終枯守百鐵市發改委副主任位置,副廳還是副廳未能前進半步。

    雖說這也是官場常態,副廳到正廳、正廳到副部及以上,每個環節都是生死線,邁過去的是少數,倒下的是多數。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可與方晟系那幾位一比簡直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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