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方晟朱正陽 >第1934章 達成交易
    週五上午,聽說白鈺即將去澠谷鎮——即夏豔陽工作過的地方,許永和都沒敢電話聯繫,徑直坐車趕到澠谷鎮府大樓等了四十分鐘。

    見白鈺在院裏下車,許永和快步上前滿臉堆笑——感覺自己真是低三下四,低聲說:

    “關於下午的常委會,有個重要情況向您彙報。”

    “好,上樓再說。”白鈺淡淡道。

    來到鎮書記辦公室,鎮領導們都知趣地迴避,關好門後許永和道:

    “關於清理整頓信用員領導小組副組長俞嘉嘉,闞書記覺得他在這次工作中表現出精湛的專業水平,靈活機敏的協調能力,是管理金融系統不可多得的複合型人才,建議由他接替老杜擔任金融局長。您認爲怎樣?”

    見許永和緊張的模樣,白鈺從容笑了笑,道:

    “市領導派俞嘉嘉到商碭,目的就是解決這邊金融管理人才不足的問題,看來闞書記也意識到這一點……”

    “是啊是啊!”

    許永和明知對方暗示即便闞樹從中阻撓,俞嘉嘉畢竟是市裏統籌過來的幹部,胳臂扭不過大腿,還是得表現出由衷信服的樣子附合。

    “嗯,俞嘉嘉的任命問題還要向俞書記彙報吧?”白鈺問道。

    “我來協調,我來協調,”許永和隨即道,“關於馮承格那天請假看病,我覈實過了確有其事,後來……鎮裏有事找他,他又聽說座談會上午就結束了一時糊塗也沒去您那兒報到又趕回煙籠鎮,經過提醒,馮承格已經認識到自身錯誤並寫了書面檢查,希望有機會向您當面認錯。”

    “沒什麼,主要是從根源上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白鈺道。

    “是啊,闞書記聽說後也很生氣,專門打電話把他痛罵一頓;鑑於他的問題,闞書記覺得有必要給點教訓,因此主動提出馮承格只擔任審計局長,審計局黨組書記就由老杜過渡一下,您覺得怎樣?”

    剛纔白鈺還奇怪俞嘉嘉任金融局長,杜局長何去何從,沒想到闞樹留了這手妙棋,也真是老謀深算。

    主動提議俞嘉嘉接替杜局長,是闞樹釋放的善意;主動提議馮承格只擔任審計局長而讓出書記職務,是闞樹作出退讓。

    進退有度,於情於理在臺面上都挑不出錯來,闞樹堪稱能屈能伸的沙場老將。

    白鈺略加沉吟,道:“既然俞書記、闞書記都認同這份名單,我也沒意見,那就這樣吧。”

    前半句與上次說得一樣,隨後摔了名單;今天180度大轉彎,身段行雲流水,作爲資深組織幹部,許永和對這位年輕常委懷着深深的敬畏之感。

    週五下午的常委會只開了半小時便結束,參會常委們一致通過組織部門提交的人事調整名單,傍晚隨即召集相關人員談話,週一正式上任。

    散會時闞樹等人遠遠看到徘徊在大院裏的郭主任,一週以來他已交了四份書面檢查,然而在白鈺主持下的正府和金融局,郭主任的檢查永遠不可能過關。闞樹等人已清醒地看到結局,郭主任可能也猜到了,還想再努力一把。

    只是闞樹覺得奇怪。

    此次自己力保馮承格到審計局的迫切程度,白鈺應該惦量得出來,倘若順勢提出正式免去郭主任信用聯社主任職務而由蘇行長接任,闞樹也會勉強同意。

    只是那樣一來,闞樹心裏便會有個結——這次你趁火打劫,下次落到我手裏,哼哼!

    誰知白鈺壓根沒提,倒讓闞樹有些意外。

    到底是白鈺分寸感把握得好,還是對信用聯社主任位子另有考慮?闞樹覺得看不懂這個年輕的對手。

    週五夜裏,藍朵出奇不意地回來了,沒受傷,狀態挺好,就是拒絕回答藍依和白鈺提的任何問題,一頭鑽進房間矇頭大睡。

    週六上午白鈺沒帶司機,獨自開着藍依那輛奧迪前往最偏遠也是最深入蘆山生態保護區的澠泉鄉。

    到了鄉府大院門口,已等了會兒的鄉長史安行上車繼續行駛。

    史安行今年39歲,京都農業大學畢業,本來公務員考試已被雙江省宣傳部錄取,但父親得了重病,母親又摔斷了腿,作爲獨子的史安行毅然放棄前程回澠泉當了名大學生村官,此事曾經轟動一時,京都等大報都有報道。

    也是有感於他的孝心,之後商碭組織部專門撥了個針對大學生村官的定向公務員名額,錄用到鄉正府後着力培養——

    有人說着力培養,快40歲了也纔是鄉長!

    其實在基層40歲當上鄉長也可以了,算作一方父母官。而再三強調不能讓老實人喫虧,要在全社會宣傳史安行孝心的,卻是闞樹。

    奇怪嗎?

    不奇怪。闞樹能在商碭呼風喚雨、建立廣泛而深厚的人脈,靠的可不是專門幹壞事,事實上他也做了不少有益於社會、有益於老百姓的善事。

    在官場,光靠後臺、人脈、關係而沒有真本領,關鍵時刻拉不出打不響,沒有實實在在的政績在幹部羣衆中樹立威望,就如同風中浮萍,開的花再豔麗也註定不可能長久。

    所以白鈺從京都中直機關起就提醒自己不可非黑即白,不可輕易給人分類,就象草根出身的黃海派,時間久了也會出現程庚明這樣的敗類;如同老鼠過街被愈發邊緣化的保守派,還會不時冒出傑出、優秀人才。

    人會變的,好人會變成壞人,壞人也會變成好人。

    以程庚明而言,倘若正廳實職那一步邁出去,仕途一馬平川,以他運籌帷幄的能力和抓經濟促發展的水平,眼下起碼是威震一方的***書記,那樣的話他還會在意區區蘆山生態保護區那點蠅頭小利?還會找鳳花花那樣俗不可耐的情婦?還會通過宥發集團攬財的下作手段?

    眼界決定境界,環境決定處境。

    在接觸之前白鈺對史安行的背景一無所知,引發**的是他那天撰寫的澠泉鄉發展規劃,第一行題目就讓白鈺眼睛一亮:

    花兩年時間精心打造澠泉、聯泉、玉泉三鄉鎮的溫泉度假中心。

    “兩年時間”足見史安行的耐性和執著;三鄉鎮溫泉度假中心足見他的氣魄和胸懷,腦子裏想的不單是澠泉鄉旅遊經濟,而有着全縣一盤棋的大局意識。

    有山必有水,山地衆多區域必有溫泉。提到溫泉,方晟仕途史上也曾打造過類似度假中心,如今上升勢頭迅猛的蘇若彤就在百鐵主持牡丹谷和溫泉池而名氣大振。

    但……

    “投資從何而來?”快到山腳下時白鈺問,“你預估一期投資額爲兩千萬,還不包括修路造橋、基礎設施費用,就算三個鄉鎮勒緊褲腰一起幹,能湊這麼多錢?”

    這是白鈺與方晟最根本的區別。

    換作方晟,只要有思路、有方向就會千方百計把項目推上馬,無須手底下爲錢的問題發愁,反正牧雨秋、芮芸、趙堯堯等方面有取之不用、用之不絕的錢。他調到哪個地方,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系列公司都已註冊好,投資攤子隨時可以展開。直至上千套商品房砸爛鄞峽房價,所有人才意識到資本的力量,然後開始清查方晟“白手套”問題。

    白鈺卻有意識避免這樣做。

    他堅持從正規渠道籌集資金,當企業做大後又故意與之保持距離,並要求其不準跨界搞混業經營。

    楊士舉想搞慈善,想參與苠原基礎設施建設,想按繆文軍指示涉足醫療器械、藥店等行業,白鈺予以制止;阮平準備採取加盟製做大做強香包生意,白鈺卻說經營方向是挖掘更多精美圖案和創意,在質量和藝術方面做文章,真正打出荊家寨香包品牌特質。

    夏豔陽等人到苠原考察學習後,計劃與楊士舉開展合作,在商碭建立藥草藥材種植和銷售體系,白鈺還是不同意。

    白鈺不願給外界造成錯覺:自己走到哪裏,一批商界精英跟到哪裏,那樣的話與方晟有何區別?

    老實說,對白鈺而言錢從來不是問題,白翎給的卡不算,就是方晟那張黑卡里的錢搞個溫泉度假中心,修幾條路,造幾座橋都不在話下。

    但那屬於網絡遊戲帶外掛的耍賴行爲,更存在法律界定方面的風險:錢取出來容易,拿回去就難了!

    你根本說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在投資過程中受益,再說世上哪有活雷鋒貼錢做公益?後期方晟就陷入這樣無休止的爭議當中,哪怕查賬查到最後顯示投資虧損,都沒法甩脫“白手套”的帽子。

    到最後趙堯堯舉千億資金爲上高經濟建設助力,在外界眼裏還是“淡淡一笑”。不錯趙堯堯從法律意義上講不是方晟的妻子,可誰不知道她的錢等於方晟的錢?

    受此波及,數年前牧雨秋等人早早隱居京城專注於慈善事業,徐靖遙等上市公司老總也把股份賣了做逍遙神仙,方晟麾下轟轟烈烈的商界雄軍曲終人散。

    小心謹慎到這個程度,去年還險些被商林紀委抓到把柄蓋上“*”的大印,可見人在官場漂,哪有不挨刀?

    因此在商碭,白鈺更要處處設置防火牆防止沾染到最麻煩的“錢”,這未嘗不是基層官員的悲哀——想發展必須搞錢,搞了錢又容易被指責搞進自己腰包。

    白鈺要學習繆文軍的招數:我給政策,怎麼招商引資自己想辦法,至於打擦邊球等等我不知道,也不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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