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方晟朱正陽 >第2667章 選擇妥協
    到食堂喫晚飯時,白鈺才接到第一個說情電話。

    有是正常的,沒有白鈺反而覺得奇怪,但這個電話份量之重,一下子令他沒了胃口。

    可見對方不是沒想辦法公關,而是多方奔走協調務求找到一擊即中的重量級人物,現在看來是找準了。

    打電話的是省委副書記韓峯峯!

    說意外也不意外,之前韓峯峯任副省長時就主管如今嚴嵩陽這攤子事,包括工業、礦業、安全生產、藥監、科技、知識產權,故而與礦務系統交集很多;嚴嵩陽接手後對於韓峯峯手裏的歷史遺留問題,都處理得很妥帖很周全,從來沒有甩鍋或刻意刁難等行爲,因此嚴嵩陽雖不是韓峯峯這條線上來的,兩人關係卻很不錯。

    韓峯峯經宇文硯推薦意外提拔進省委常委後,歷次涉及白鈺的議題都不顧宇文硯臉色給予關照,明裏暗裏幫了好幾次忙。究其原因一方面源自白鈺在省經貿委工作期間給他留的好印象;另一方面也有繆文軍、徐尚立、賈復恩等多重因素加持。

    看着餐盤裏的菜餚,白鈺嘴裏滿是苦澀。

    人到底不是活在真空啊。

    春節前省城之行,白鈺請託的幾個人在韓峯峯而言都辦到了——否決謝圖南;力挺秦思嘉;支持陳愛郴,在省委常委那樣的層面算可以了,現在人家請託你的事情就辦不成?

    再者說了,宇文硯對不待見白鈺在省市兩個層面已經不是祕密,如果把韓峯峯也得罪了,等於省委正副書記都是敵人,以後真沒法混下去了。要知道江珞斌欣賞是有前提的,當某種看法或意見成爲“主流”時,江珞斌不可能耗費過多正治資源。

    不吃了!

    白鈺擱下筷子大步出門,廚師長跟在身後惶恐地問:

    “今晚的菜不合白市長口味?哪些方面需要改進?”

    “挺好挺好,”白鈺安慰道,“是我胃口不好,不怪你。”

    出了門長長吐了口鬱悶之氣,手機又響了,一看名字——陳春,心裏明白對方把能請得動的大人物都請出來了!

    再往上就得江珞斌親自出馬,那是不可能的。

    “陳書記”白鈺低聲而恭敬地叫道。

    接完這通電話正好回到宿舍,一眼看到摟着毛絨墊小貓似的蜷在沙發角落看電視的溫小藝,心情略有好轉。

    “主人回來了。”

    溫小藝脆生生道,一躍而起先撲上前獻了個甜甜的吻,然後幫他脫掉外套,換拖鞋,殷勤如小女僕。

    “昨夜追擊那職業殺手很辛苦吧,有線索沒?”白鈺問。

    “很厲害很厲害,”她難得蹙眉,“其實我只追了半個小時,後面兩個小時反過來逃亡——他發現我落了單,絲毫不怕一對一較量,我也看出不是他對手拚命地跑,幸好搶先跑到接應點,他看到人多才主動撤離,哎,撿了條命好險好險!”

    白鈺眉毛一挑:“厲害到什麼程度?”

    “主人知道我入行前到對面接受過訓練,那傢伙的表現堪稱教課書級別,每個動作周密嚴謹到完美程度!”

    溫小藝道,“以我對職業殺手這一行的瞭解,如果從低到高分10個級別,我可能在6左右,而他絕對達到9!換而言之在他面前我根本沒機會,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很可能就是我在省城遇襲的那個,的確,那傢伙臨陣應變水平相當高,估計鍾離良一對一也白搭,”白鈺沉重地說,“想想看能否找到身手更高的,不然始終躲在暗處時不時來一下也很麻煩。”

    “沒有的,主人!”

    溫小藝道,“省武術隊達到鍾離良水平就算不錯了,絕大多數練的都是套路屬於表演性質,實戰功夫靠悟性也靠自己鑽研,反不如我在對面魔鬼式訓練學的,每招每式目的就是殺人,簡明實用。”

    “唔,那倒是”

    白鈺暗忖只能向媽媽求援了,真正的高手都躲在特訓營,那纔是藏龍臥虎深不可測。

    進書房看了會兒國際國內財經新聞和理論探索文章,手機又響了,這回竟是老朋友馬昊打來的。

    “哈哈哈晚上好,我有兩件事恐怕都讓白市長不太愉快。”他嘻嘻哈哈道。

    白鈺也沒客氣,道:“那就不說。”

    “說還是要說的,寧可你不高興,”馬昊噎了一下續道,“一是固建重工黃鷹提了好幾次要在省城聚聚,還有錢公子、小仙女他們一塊兒,你看怎麼樣?”

    “最近黃鷹在上電有樁交易,爲避免瓜田李下最好別私下接觸,等生意做成了隨便怎麼喝都行。”白鈺不假思索拒絕道。

    “哎,主要錢公子對甸西城投債券感興趣,也想利用機會請你牽線搭橋。”

    白鈺不留情面揭露道:“什麼對城投債券感興趣,分明對人家美女老總感興趣吧,見了兩次面就迫不及待送包、送香水,還邀請共進晚餐,瞧他那猴急樣兒!提醒小仙女當心點,外面野花太多了。”

    馬昊嘆道:“他倆也很奇怪,一直談戀愛卻不結婚對外宣稱炮.友關係,隨着年齡越來越大新鮮感總會過去,缺少婚姻形式維繫怎行?不管人家閒事了,再說第二件,大概你今天接到不少電話,我可能是裏面級別最低的,唉……”

    白鈺被他逗得莞爾而笑,道:

    “咱老朋友之間不玩虛的,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東峯山17號金礦唄,整個下午上電礦務系把省城能驚動的領導都驚動了,包括我姨父老孫……”

    “怎麼驚動他老人家了?”

    白鈺無論如何想不到此事牽連到自己在省經貿委前前領導孫剛主任。

    “告訴你吧,17號礦的審批手續27年前老孫作爲經辦人員也在報告上籤過字,如果一層層追究下來他脫得了干係嗎?”

    馬昊嘆道,“如今有人找上門威脅,老孫不好意思出面——其實他壓根沒收取好處,純粹依材料審覈材料然後同意放行,便委託我打電話,他也知道你原則性強不好說話,特意關照能通融就通融,不行不勉強……”

    白鈺心頭沉重無比,道:“孫主任原則性更強,委託你打招呼也是……這事兒我記住了,請放心。”

    “啊,你答應不追究?”馬昊很意外地問。

    短短瞬間白鈺腦中念如電轉,已將此案打散了重新排列組合繼而有了新的方案,遂從容笑道:

    “哪有這麼容易?孫主任面子非常重要,但你不答應我一個請求,恐怕還是不好辦。”

    馬昊連聲催促道:“你說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肯定沒問題。”

    白鈺道:“目前在市社保局局長位置蠻安逸吧?全都是操作性、事務性的工作,想批就批,不批爲着點錢人家也不好意思翻臉對不對?”

    “哈哈哈哈,”馬昊開懷大笑,“好像你在社保局工作過似的,的確如此。今年以來送到我面前簽字的單筆最大不過120多萬,大錢沒有,小錢看不上,你說能犯啥錯誤?想犯都沒機會。”

    白鈺開門見山道:“到上電幫幫我的忙如何?現在遇到困難,工作推進不下去了,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沉默了足足兩分鐘。

    馬昊深知以白鈺的能力和識人水平,“困難”二字不是隨便說說,他親口承認即代表“非常困難”!

    “哪項工作?”馬昊問。

    “籌建礦石交易中心,現在交易軟件修改反反覆覆,省裏那邊處處設置障礙,與交易商接洽也不順利……礦石這塊工作你以前在關苓接觸過,怎麼樣願意雪中送炭?”

    白鈺一口氣說完並問道。

    “上電那邊有哪個位子?”

    “我把市社保局局長位子騰出來給你,但借用到礦石交易中心籌建小組,幹完有機會提一提,實在不行你繼續舒舒服服地躺平,上電離省城還近些。”

    又是長時間沉默。

    白鈺試探道:“還可以介紹美女給你認識認識,都副廳級的,輕熟,風流,符合你的審美……”

    馬昊驀地爆發出大笑:“好嘛逼得白大市長連美人計都用上了,看來真的遇着難題。好朋友兩肋插刀,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闖!我答應了!”

    “省裏那頭需要你自己出面活動,然後我這邊同意接受,”白鈺道,“你知道宇文硯跟我的過節,我不便主動要人。”

    “平級同崗應該小事一樁,有接受方就行,”馬昊道,“那就這樣說定了,17號金礦的事兒別深究,千萬不能擴大化。”

    “嗯,我有數。”

    白鈺應道。

    打完這通電話,書、文章、材料都看不下去了,白鈺站在窗前思緒翻騰。

    又妥協了。

    此時白鈺的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疼,象千萬根針同時紮在最柔軟部位,疼痛感從心臟一點點蔓延,牽動五臟六腑,全身都難受萬分。

    17號金礦案最荒唐的是,礦區、礦工、承包商、監管者,都是利益既得者,居然沒有受害者,好像只有自己舉着正義旗幟無助吶喊似的。

    因爲,真正蒙受損失的是國家。可在真金白銀利益面前,國家與集體是何等空洞飄渺的名詞啊。

    當監管者與攫取者沆瀣一氣時,國家與集體沒了載體,只能任人宰割!

    白鈺慢慢撥通晏越澤手機,問道:“汪雨芳招了沒?”

    “沒有,仍處於狂躁狀態。”

    “周勇那幫人呢?”

    “一直在。”

    白鈺一字一頓道:“把汪雨芳移交給他,你早點休息。”

    “啊!”

    晏越澤失聲道,“白市長……”

    白鈺已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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