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懋眉頭深深皺起,他沒想到遼東局勢已經惡化到如此程度。
“那塔魯木衛呢?”
曹義聞聲看去,問話發自於陳懋身後一名年輕的將領,這將領長得眉清目秀,膚色白皙,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久在軍伍的人。
“這位是......”曹義看向陳懋,意在詢問。
“哦,這是本侯的副將陳思羽,”陳懋瞪了那年輕將領一眼,“思羽,不要亂說話。”
“姓陳?肯定是寧陽侯家孫子輩的人物。”曹義見對方這樣問了,不好不答,便說道:“塔魯木衛目前還未倒向也先,具體怎樣?還未有確切消息傳來。”
“那楊牧雲呢?他現在怎樣?”陳思羽心裏最掛念的便是這個人。
“楊大人他嘛......”曹義想了想說道:“他坐鎮塔魯木衛,既然塔魯木衛未倒向也先,楊大人應該沒有什麼事。”他這樣說也不是無端猜測,女真各部對大明朝廷的忠誠度向來很低,說是牆頭草也不爲過,蒙古強則倒向蒙古,塔魯木衛沒有跟其它三衛反叛,說明他被楊牧雲牢牢掌控。
“侯爺,”陳思羽對陳懋說道:“塔魯木衛陷在敵後,牧雲他一定很危險,我們......”
陳懋咳嗽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的話太多了,這不是你應該過問的。”
陳思羽咬了咬嘴脣,忍住不再說話。
......
席間,雖然觥籌交錯,但在坐的人均心事重重。
陳思羽提出馬上率兵去遼陽解圍。陳懋卻默不作聲。
曹義便開口打起了圓場,“遼陽的韃子騎兵不下十萬,還是需穩妥行事的好,等後續援兵抵達廣寧,再謀劃出兵不遲!”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陳思羽急道:“若真到了那時,說不定遼陽已被韃子攻下了,也不用再出兵,在廣寧就可以直接面對韃子的兵鋒了。”
“住口,你懂得什麼?”陳懋呵斥道:“軍國大事,豈是你可以隨便置喙的?”
“難道我說的不對麼?”陳思羽反駁道:“遼陽被圍了不少日子了,還能再支撐多久?侯爺所帶來的兵雖不多,也有四萬人,再加上曹總兵的三萬將士,如謀劃得當,疾速馳援,未必不能接遼陽之圍......”
“真是婦......”陳懋頓了頓,搖頭道:“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
“是呀!”曹義應和道:“陳副將,就算本總兵與侯爺兩方合力,也不過七萬人,韃子全是騎兵,機動力極強,從廣寧到遼陽,地勢低平,利於騎兵馳騁,我們這邊一出動,他們很快就知道了....
..”
“依曹總兵的意思,我們就應待在廣寧城中無所事事了?”陳思羽譏諷道。
“本總兵不是這個意思,”曹義看看陳懋,接着說道:“用兵之道,得待機而動,韃子來勢洶洶,又聚在一處,我軍處於劣勢,不好輕易出動啊!如果現在不顧一切去援救遼陽,那廣寧怎麼辦?”
陳懋沉着臉瞪了陳思羽一眼,“還不閉嘴!”
陳思羽還想再說,陳成鋒爲她倒了一杯酒,“思羽,喝酒,不要惹侯爺生氣了。”
......
酒席散後,陳思羽又找到陳懋,身邊沒有別的人,她便說道:“祖父,我知道正面對敵風險太大,我們可以走另一條路......”說着展開一副地圖,指着上面道:“我們可以向北,由小黑山轉向巨流河,這條路人跡罕至,沒有人知道我們會走這邊,這樣便可以出其不意的出現在韃子的後邊,先奪回瀋陽,斷了韃子的後路。”
“唔......”陳懋凝視着地圖上的座標,沉默不語。
“祖父,”陳思羽繼續說道:“瀋陽城裏的韃子不會有多少,我們可一鼓而下,這樣便可以打亂韃子部署,迫使他們從遼陽後撤。”
陳懋擡眼看了看她,目露異色,“這是誰教你的?”
“沒有人教我,”陳思羽老老實實的說道:“是我自己一路上琢磨出來的,牧雲跟我說過,行軍打仗不能拘泥刻板,不能去做對方希望你做的事,要找出對方薄弱之處,一擊必中,這樣才能克敵制勝......祖父,韃子一定認爲我們不會來的那麼快,所以在佈置上一定有漏洞,這個漏洞便是瀋陽。”
“你又怎知瀋陽不會有多少韃子守衛?”
“韃子一向是到處燒殺劫掠,怎會本本分分的在一地駐守,”陳思羽道:“祖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如果不去遼陽與韃子主力騎兵作戰,僅憑祖父帶來的這四萬人拿下瀋陽綽綽有餘,”陳思羽分析道:“戰機稍縱即逝,請祖父趕快定奪。”
“讓我好好考慮考慮,”陳懋說道:“你下去吧!”
......
陳思羽怏怏不樂的出了房門,他的兄長陳成鋒迎了過來,“如何?祖父採納你的計策了麼?”
陳思羽微搖螓首,“他說要考慮考慮,其實這有什麼可考慮的?韃子幾乎所有的兵力都壓在了遼陽,哪兒還能顧及到其它地方?祖父真的老了,不管做什麼都畏首畏尾。”
“我看你是太心急了,”陳成鋒笑道:“你之所以要祖父趕快出兵,是爲了楊牧雲吧?”
陳思羽俏臉微微一紅,沒有說話。
“思羽,”陳成鋒嘆道:“你現在已是有夫之婦,怎麼還對他念念不忘?你們之間是絕無可能的了。”
“我不奢望能跟他在一起,”陳思羽默默道:“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至於別的,我已不再想了。”
“要是祖父不採納你的計策呢?”
“那我就一個人帶兵去,”陳思羽咬了咬嘴脣,“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一個人身處危境而什麼都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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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察兒騎在馬上遠遠看去,塔魯木城依山傍水,與光山互爲犄角,易守難攻。禁不住嘆道:“這個楊牧雲倒真會選地方,我們只能從正面攻城,無法發揮兵力上的優勢。”
“拜依兒將軍也是這麼認爲的,”巴圖溫都蘇說道:“所以想找人裏應外合,可恨被那楊牧雲識破了。”
“這個人心計甚深,”納察兒說道:“論玩心眼,拜依兒怎會是他的對手?”
“是是,”巴圖溫都蘇看了他一眼,“納察兒將軍莫非已有了對策?”
“你看,”納察兒指着挨着城的光山說道:“你跟拜依兒光想着如何攻進那座城,卻忘了那座山纔是攻城的關鍵。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座城,我們佔據了那裏,便可以居高臨下......”說着嘿嘿笑了幾聲,“山如果在我手中,他那座城難道還守得住麼?”
“是是,納察兒將軍說的對,”巴圖溫都蘇道:“可是山上築有營壘工事,要攻佔那裏也是極爲不易啊!”
“我聽說伊什布父子原來駐守在光山之上,是麼?”
“嗯,”巴圖溫都蘇點頭道:“可惜他們已被楊牧雲控制了起來。”
“那個時候你們爲什麼不從伊什布父子手裏接收光山呢?”
巴圖溫都蘇一怔,“他父子已暗中投靠了我們......”
“那麼從他父子手中接收光山便理所應當了,”納察兒嘴角一撇,“如果光山牢牢掌握在手中,楊牧雲縱然智計百出,也難逃失敗了。可惜......”說着搖搖頭,“拜依兒沒能看清楚其關鍵所在,身陷囹圄也是活該了。”
“納察兒將軍,我們現在便要去攻打光山麼?”
“不,”納察兒搖了搖頭,“那個地方居高臨下,我們若強攻的話,不知要折損多少勇士的生命。”
“那......要怎麼做呢?”
納察兒目光一轉,“你忘了,勃極烈的女兒在我們這裏,她想投靠我們的話,總得拿出點兒誠意,幫我們拿下光山吧?”
“納察兒將軍說的是。”
......
“轟——”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一名女真士兵扔下手中火銃,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楊牧雲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道:“不用怕,只要用熟練了就好了,要知道這比弓箭的威力可大多了。”
莫不語從遼陽拉來的物資中有幾百杆火銃,楊牧雲用這些火銃從塔魯木衛裏挑選了一些人組建了一支火銃隊。可這些女真人從未用過火銃,對火銃發出的轟鳴聲極爲恐懼,這讓楊牧雲費了不少精力來訓練他們逐漸適應操作這種武器。
“牧雲......”楊牧雲正手把手教這些女真人使用火銃時,林媚兒匆匆過來對他說道:“都找遍了,沒有找到她。你說她會不會......”說着向西看了一眼。
“嗯......”楊牧雲沉吟片刻,“此事不語知不知道?”
“他現在光山上,還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