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雲心中好奇,便向身旁一位上了歲數的老者問道:“老伯,請問這個道士在這裏做什麼”
“驅邪呀”老者的大嗓門嚇了他一跳:“你不知道,這戶人家姓杜,是做綢緞生意的,主人叫杜有財,只有一個兒子,十六歲了。三天前的一個晚上,他的兒子正在街上行走,不知怎的突然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求醫問藥沒用,說是中了邪,這不,杜有財就專門從茅山上請了這位道長過來驅邪捉鬼......”老者說得滔滔不絕,口沫橫飛。
這時道士睜開雙眼,右手將鈴鐺放在香案上,拿起一支筆,在碗裏蘸了點兒硃砂,在一張黃裱紙上一揮而就,也不知畫得是什麼符文。然後他將這道符文插於桃木劍上,閉上眼喃喃唸了幾句,端起一隻碗喝了一口符水。
“噗”道士盡數將符水噴於符文上。
“哄”符紙化成一團火。
“哇”周圍發出一片驚歎聲。
那道士臉色泛紅,雙眼翻白,像患了羊角風一樣渾身抖顫不已。驀然,他雙目圓睜,如淵停嶽峙,大吼一聲:“惡鬼,哪裏走,還不快束手就縛。”持劍指東打西,亂舞一通,然後大叫道:“着”一劍擊在香案上的一疊黃裱紙中。“啪”的一聲,隱有紅色之物濺出。
“道長將那邪鬼斬殺了。”人羣中有人大喊一聲,人們紛紛擁上前去看。果然,黃裱紙上有一道深深的紅痕。
“道長好本事呀”
“要不是道長,這邪鬼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
......
衆人紛紛議論。
“那杜公子醒了麼”楊牧雲問道,他的聲音在一片頌揚聲中顯得特別刺耳。
這時,一位頭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茶色團花錦泡的中年男子匆匆從屋中出來,焦急地道:“道長,小兒還未甦醒,這可怎麼辦”那道士長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氣定神閒地道:“杜施主勿慌,貴公子身上邪鬼雖除,但邪毒仍在。我這有一劑良藥,合水煎服,讓貴公子連服七天,自然就會醒了。”說着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包藥遞了過去。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杜有財接過藥包,連連作揖。然後取出一錠銀子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道長笑納。”
“謝杜施主,貧道告辭。”那道士袍袖一甩,接過銀子,收起法器,匆匆而去。
法事結束,衆人紛紛散去了。楊牧雲還饒有興趣地站在那裏不肯離去。
“杜老闆”楊牧雲叫住了正想轉身回房地杜有財。
“公子是在叫我麼”杜有財見是一位年輕俊秀的書生,止住了腳步。
“杜老闆,”楊牧雲拱手作揖,“能讓我見一下貴公子麼”
“這”杜有財一拱手問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爲何要見我家小兒”
“我與貴公子有舊,聽說他遭此劫難,特來探望。”
“小兒昏迷未醒,不方便見客,還是請公子改日再來吧”說罷正要轉身。
“杜老闆”楊牧雲沒再廢話,直接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
“現在我可以進去了麼”
“大人請”
杜公子的房間有些陰暗,裏面還瀰漫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杜公子躺在牀上,臉色灰黑,眼窩深陷,除了心臟還有些微跳動外,跟一個死人沒什麼兩樣。
楊牧雲解開他的衣衫,他身上的皮膚也呈灰黑色,乾癟沒有彈性。
“杜公子是怎麼中邪的”楊牧雲皺着眉頭問道。
“三天前的一個晚上,我兒說跟朋友一起去喝酒,結果到了子時還沒有回來,於是小人就帶着家人一起去尋找,結果發現他倒在昇平橋頭,人事不知,怎麼叫都叫不醒。小人就趕緊把他送到同春堂樓不凡樓先生那裏,可樓先生也診斷不出究竟是什麼病症。小人覺得可能是中邪了,所以就請了一位道長過來......”
“你們發現他時是什麼時辰”
“大概是丑時。”
“昇平橋周圍情況如何”
“空無一人。”
“當時天氣情況如何“
“我想想......對了,那天的月色很亮,走夜路都不用打燈籠。”
“月色很亮”楊牧雲感覺腦海中閃到了什麼片段,手撫下巴思索起來。
半晌,他擡起頭,對杜有財說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令公子是如何中邪的了,你如果想叫他醒過來,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在一個封閉的小房間裏,杜公子赤身裸體被放入一個大木桶中,大木桶中注滿霧氣蒸騰的熱水。在木桶的周圍,放着四個大火盆,火盆中燃燒着熊熊的炭火。
如今雖然還沒進入六月,可南都的天氣已經變得很悶熱。
“大人,這真的能行麼”杜有財擔心地問道。“小兒身體弱,我怕他會禁受不住。”
楊牧雲面色凝重,沒有說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桶內的杜公子,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裏,光泡在蒸騰的熱水裏,都能把人熱暈過去,何況旁邊還放着四個大火盆。
杜有財緊張地擦着臉上不斷冒出的汗水,不時的用一種不安的眼光看向楊牧雲。
楊牧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汗水順着他的臉龐滑落到他的下巴,再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衫上......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杜公子仍然沒有甦醒的跡象,但他灰黑色的肌膚逐漸泛紅,臉上也變得紅潤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嘔”杜公子突然嘔吐起來。
“浩兒”杜有財激動地衝上前去。
楊牧雲依然一動不動地盯着他,杜公子不停地嘔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爲止。
“爹”杜公子艱難地睜開了眼,聲音幾不可聞。
“浩兒”杜有財抱住兒子,已泣不成聲,“快,快把我兒的衣裳拿來,還有,快幫我把他扶回去......”杜有財一迭連聲地叫道。
楊牧雲緩緩走到木桶前,手拿一根木棍撥拉着杜公子吐了一地的污穢之物,在滿是血塊胃液的髒物中,他撥拉出一些圓圓的、白白的已經死去的小蟲子來。書吧達 .shubada.
“果然是這些屍蟲。”楊牧雲嘴角泛出一絲笑意。這些蟲子跟和州烏江鎮乾屍上的屍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