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剛纔大哥沒想把元寶的名字說出來。”

    沐玄燁從屋內出來,眼睛紅的更厲害了,在人前他一直繃的很緊,也沒有失態,但是在進了屋子,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看着人事不知的父親,終究是沒有忍住。

    屋內,哭的隱忍。

    屋外,又是沐家長子。

    花顏看沐玄燁的眼睛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什麼也沒說。

    聽到沐家大哥的話,她愣了一下,今天晚上事情太多,刺激的她大腦反應比平日裏都慢了半拍,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沐玄燁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剛纔沐繼紅問的,誰在屋內給爹爹治療的時候,大哥開口,給自己給晃過去了。

    “元寶會醫術的事情,是件大事,大哥心中有數。”

    沐玄燁解釋。

    元寶的命牽連着太子殿下的命,何等重要。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我知道大哥不會說,可我不想跟二叔搭話。”

    花顏捏了捏眉心,開口說了一句。

    煩死沐家二房一行人了。

    “柳心瑤知道了。”

    花顏又補充了一句。

    她給爹爹下軟骨散,就是被元寶給當場診出來的,她那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她都現在還記着。

    真是,什麼陰招都使出來了,軟骨散,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放心,大哥會派人嚴加看管她,不會讓她有機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沐玄燁肅了臉色,開口道。

    花顏點了點頭。

    忽的,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擡起頭來,“大哥,二叔那個人一直這樣嗎?”

    沐繼紅這個人太老實了,老實的過了頭,身爲沐家二爺,這般性子,不是窩囊是什麼?

    “嗯。”

    沐玄燁點了點頭。

    花顏抿了抿脣,這些日子她的確有些草木皆兵,沐家一門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出了事,二哥三哥不曾歸家,暫且不知,可沐安顏被害,有沐清韻的手筆,爹爹這次傷重,是柳心瑤的手筆。

    大哥和爹爹身上還有一種慢性毒藥,量很少,不易發覺,除了親近之人又能是誰毫無知覺的下手呢?所以她詭異的懷疑了的沐繼紅。

    其實是毫無理由的懷疑。

    這個人這麼懦弱老實,實在不像是會幹這件事的人。

    更何況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他是爹的親兄弟,沐爹爹對他又特別好,替他撐起門楣,讓他整日無憂,只想着喫飽喝足玩樂就行了。

    更可況,她也試探過,沐繼紅在危急關頭的攻擊之下,除了害怕,連個格擋動作都沒有,是真的沒有修爲的樣子。

    “爹和二叔的感情很好,就這麼一個弟弟,自然是護着的,從年輕的時候就是,不管二叔有什麼要求,爹爹都會滿足……當年二叔看上二嬸孃柳氏,其實爹爹是不看好這門親事的,柳氏孃親乃商賈門第,柳氏性子有些厲害,不像是二叔能駕馭的了的樣子,爹爹想給二叔找個溫順的,可二叔不同意,就看上了柳氏……”

    這是花顏第一次聽到爹爹與這位二叔之間的事。

    “爹爹沒法兒,便也順了二叔的意。”

    沐玄燁輕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柳氏的厲害大家都看在眼中,對二叔那個態度,非打即罵的,你當爹爹不知道?咱們小輩的沒法兒開口,爹爹都是跟二叔說了幾次,可二叔就笑呵呵的就搪塞過去,說柳氏內心裏是善良的,就是脾氣急了點……像是被迷了心似的,二叔自己都願意,爹爹自是不會再說什麼,這麼些年對那柳氏也是給了幾分尊重,誰曾想……”

    是啊,誰曾想她膽子那麼大。

    “爹對二叔還真是縱容。”

    花顏哼哼道。

    “小妹有所不知,爹爹對二叔這般好,不僅僅是因爲兄弟血緣,更是因爲爹爹欠了二叔一條命。”

    “怎麼回事?”

    花顏詫異的擡起眼,倒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樁事。

    “是爹爹年輕時候的事情,父親當初上戰場,那也是生死邊緣走過的,當時的二叔也是胸懷有志,年少輕狂,跟在父親的身邊一起上陣殺敵,在一次敵軍突襲中,誰料中了敵軍的奸計,眼看父親命懸一線,關鍵時刻,是二叔替父親的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只是那一次二叔受了重傷,丹田受損,再無法修煉。”

    沐玄燁說起這段往事,語氣中不無遺憾。

    這些事他不曾親眼所見,都是聽父親敘述,每當提起,語氣中的遺憾和愧疚便如潮水一般涌出,要將父親湮滅。

    “從那以後,二叔便也變了,頹然,失落,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昂揚鬥志。”

    花顏久久未言。

    沐玄燁也沒在開口。

    這樣的往事是沉重的,遺憾的。

    任誰提起來,心裏都不太好受。

    但花顏卻也因爲沐玄燁的這一番話對沐繼紅多了一絲同情。

    “大哥。”

    良久,花顏開口。

    沐玄燁偏過頭來,小妹的臉隱在月影下,一片清凌,一片寒峭。

    “爹爹年輕時候欠的這一條命,這麼多年已經都還上了,再也沒有比爹爹做的更多的了。”

    花顏聲音幽幽,她伸出手,指尖一滴水,朝着樹叢中蛙叫的方向一彈,叫聲戛然而止。

    “柳心瑤是無論如何不能留在府中,不管誰求情都沒有用。”

    說完這句話,花顏沒有再開口。

    這是她的底線。

    看在沐繼紅的面子上,可以留柳心瑤一命,但絕不可留在府中。

    當然,這是在爹爹醒過來的前提下。

    “嗯。”

    沐玄燁點頭。

    他不會反駁小妹。

    月色下,小妹的身影好生孤獨,帶着深深壓抑的戾氣,眼中的傷痛和害怕都被掩藏了,可愈是這般,愈是讓人心疼。

    沐玄燁忍不住的伸出手,將花顏攬在懷中,“小妹,別怕。”

    花顏被沐玄燁攬住,只愣了一瞬,整個人便放鬆了下來。

    這是哥哥的懷抱……

    很溫暖,很寬闊,一晚上的驚怕似乎都在這一抱中消失了。

    她的大哥,爲她撐起了一片天。

    沒有血緣,卻勝似血緣。

    “大哥,你永遠都是我的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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