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牛奶,不是過敏,只是單純地不愛喝。”
“對花粉過敏。前幾天已經把家裏的花都處理掉了,換上了仿真花裝飾”
“房間喜歡簡單素淨的裝扮。解決,希望他喜歡”
“衣服偏愛白色和黑色。”
“最討厭被別人摸頭。”
“初中部初三一班,班主任是李芳老師。”
“前段時間珏珏說他淨身高172,不知道有沒有又長高。”
“目前穿41碼的鞋,因爲偏瘦衣服尺碼選m號。”
“生日在平安夜。”
......
“喜歡喫牛軋糖。”
梁璟望着筆記本上一行行顏色不盡相同的字跡發怔。
這些顯然不是她當晚寫的全部,因爲已經有一些她都用括號標註解決了。
所以,從他出事後,她每天都會通過回憶和姐姐聊過的和他有關的內容,把涉及到他的點點滴滴都記下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在姐姐口中,瞭解到他的這麼多信息。
梁璟合上本子,扭臉望向趴在桌上睡着的鹿楚,視線模糊地滾了下喉結,勉強壓抑住情緒。
.
隔天清早,朝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
病房裏開了一夜的空調,黎明才被宋芝關上,這會兒正開着窗通風。
梁璟睜開眼醒過來的時候,病牀邊的椅子上沒了鹿楚。
他用手撐着坐起來,發現旁邊那張病牀上躺着一個人。
梁璟扭臉,看到鹿楚閉着眸子還在睡,她側着身面對着這邊,纖細的手順着病牀邊緣垂落。
身後灑落一大片陽光,溫暖而柔和的光芒漸漸地打在她蓋的被子上,讓她沐浴在了燦然的光裏。
女孩子的睡顏恬靜,面容白皙,捲翹的長睫輕垂,像片片輕羽。
還有幾縷秀髮散落下來,不太安分地貼在她臉側。
梁璟望着還在沉睡的鹿楚,腦海中閃過昨晚她熬夜寫東西的場景,還有後來他看到的她本子上記錄的內容。
男孩兒的薄脣輕抿,摁在牀上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把牀單擰出一個漩渦。
“小璟,跟小鹿走吧,把你交給她我們才能安心。”
姐姐在夢裏對她說的話,彷彿就真切而清晰地響在他的耳邊。
梁璟正發着呆,鹿楚就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緩緩睜開了眸子。
她的長睫輕輕顫動,而後眼皮就漸漸掀開。
剛剛醒來的女孩兒睡眼惺忪,眸光不甚清明,帶着一些迷糊勁兒。
梁璟沒想到她會突然醒過來,一時間躲避不及,怔愣住了。
鹿楚睡醒就看到旁邊病牀上的梁璟正盯着她看,她立刻就坐了起來,嗓音帶着慵懶和沙啞,聽起來略倦,但依舊輕然,柔和地問他:“是要去衛生間嗎”
她說着就從病牀上下來,穿好鞋從旁邊拿過樑璟的柺杖,折回身來到梁璟的病牀邊,貼心地扶着他讓他站起來,把柺杖遞給他,讓他握好。
梁璟垂着頭在鹿楚亦步亦趨地跟隨下進了衛生間,鹿楚在門口把門給他關好。
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梁璟繃直僵硬的身體才一點點鬆懈下來,梗住的脖子也重新肯擡起來。
鹿楚就側躺在旁邊那張牀上正對着他,陽光一寸寸地往她的身上挪,漸漸地打在她的臉上和身上。
她睜開眼眸的那一剎那,長睫上像是顫落了無數星星。
她緩慢地用手撐着坐起來,目光迷離不清醒,高高的馬尾松松的,一些髮絲散開,那種隨性中略帶凌亂的模樣,自然而迷人。
配上她那道輕啞溫柔的聲音
梁璟吧柺杖放到旁邊,繃着臉打開水閥,掬了一捧冷水撲在泛熱的臉上。
冷靜下來後,神思又被夢纏繞住。
鹿楚在病房裏收拾着東西,她把被子疊整齊,提前把暫時用不到的東西放進行李包裏。
然後重新紮了一下頭髮。
就在鹿楚把桌上的本和筆往書包裏裝的時候,手機突然來了電話。
她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班長周哲。
鹿楚接通,把手機放在耳邊,輕“喂”了聲。
周哲的聲音低啞而淡漠:“是我,周哲。”
鹿楚應了聲,問:“有什麼事嗎班長”
對方沉默了幾秒,纔出聲問道:“梁珏的葬禮在哪兒舉辦”
鹿楚微微愣住,還沒回答他,周哲又像是解釋似的說:“我代表班裏其他同學去參加。”
“啊哦,”鹿楚回過神來,把葬禮的地址和時間告訴了他。
梁璟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鹿楚站在窗前打着電話,說的是父母和姐姐葬禮的事情。
“班長,謝謝你,還有大家。”鹿楚輕聲誠懇地道謝。
等她掛了電話,一轉身就看到梁璟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鹿楚猝不及防和梁璟正面對上,下一秒就慌張迅速地轉回身去。
她擡手抹掉滑落到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然後才又轉過來面對他。
但梁璟早就看到了她淚眼婆娑的模樣。
只是他假裝沒看到,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病牀上。
一會兒要做檢查,確定沒什麼大問題就可以辦出院手續。
下午是家人的葬禮。
葬禮。
梁璟垂着頭坐在病牀上,還是恍如做夢一般,覺得這幾天過的一點都不真實。
活生生的家人變成一具具屍體躺在他面前。
那晚他在太平間看到父母和姐姐的時候,他們的面容已經被入殮師修正化妝,所以並不可怕嚇人,反而看起來很安詳。
可是,梁璟還是不能接受。
在他眼裏,他們彷彿只是睡着了。
醒過來後還會親切地喚他“小璟”,還會對他露出溫暖的笑容。
哪怕現在已經要不可避免地爲家人辦葬禮了,他還是不能接受他們已經永遠離開了他的事實。
鹿楚請了假沒有去學校,宋芝買了早飯回到病房後,她們母女倆陪着梁璟喫過早飯,宋芝就去忙今天下去要辦的葬禮事宜了。
陪同梁璟做檢查的任務就撂給了鹿楚。
鹿楚在病房裏陪着梁璟,誰都沒有說話。
梁璟混混沌沌地想了很多,腦子裏忽然冒出一道聲音質問他:“爲什麼只有你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