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楚坐在靠裏側的一個角落裏,梁z幫她要了杯熱水。
江爽張羅着給大家點歌,輪到鹿楚的時候, 她扭臉笑着揚起聲調問鹿楚:“楚楚,你唱哪首我幫你點上”
鹿楚聽聞, 擡眼看向江爽, 眼眸染着淺笑, 有點窘迫道:“我就不唱了吧我唱歌不好聽的。”
江爽不死心,繼續道:“哎呀, 沒關係啊,只要開心就好呀”
“唱哪首嘛我幫你點。”
鹿楚認真想了片刻,話語溫柔地輕揚說:“喜歡你。”
坐在她身側的梁z扭頭看向她, 她正眉眼彎彎地對江爽說:“陳潔儀的。”
“好嘞”江爽讓陶桃搜索出來, 幫鹿楚點了這一首。
然後她又看向這邊,結果就看到梁z正偏頭盯着鹿楚,眸子漆黑, 有點辨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江爽心頭劃過一抹異樣,但沒用心多想, 笑語盈盈地問:“梁z呢”
梁z這才惶然收回凝視着鹿楚的貪婪視線,他擡起眼來看向正瞅着他笑的江爽, 搖搖頭,沒什麼情緒地說:“我不了。”
江爽能感覺出他特別不好相處來,所以也不敢一直纏着他讓他點歌,怕惹惱了這個弟弟。
梁z這樣說了, 她也就沒有強求。
另一邊的幾個男生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江岸倒是沒再喝,正在轉着ktv裏玩遊戲的轉盤玩。
包廂裏的音樂響起來, 聲浪一下高過一下,梁z都沒有注意聽。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鹿楚身上。
微醉的她眸子比清醒時還要清透,染紅的臉頰燦若桃花,一笑起來,讓他彷彿都能聽到花開的聲音。
她就靠在卡座裏,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熱水,懶洋洋的。
梁z坐在旁邊陪着她,滿腦子都在想以後絕不能再讓小鹿姐喝酒。
如果她非要喝,也不能有其他人在場。
正胡思亂想着,江爽的聲音就闖了進來。
“楚楚到你的歌了”她說着,就跑過來把一個麥克風給了鹿楚。
鹿楚接過麥克風來,手中的水杯在她要傾身放下時被梁z及時接了過去,拿在手裏。
鹿楚扭臉衝他莞爾一笑,輕聲問:“小z會嗎”
梁z搖了搖腦袋,然後乖乖地說:“我聽小鹿姐唱。”
她像是有點窘澀,又很小聲地咕噥了一遍:“我唱的不好的。”
說話間前奏已經結束,鹿楚有點慌忙地快速舉起麥克風放到嘴邊,勉強跟上了第一句。
“喜歡你給我你的外衣讓我像躲在你身體裏”
她的聲音很輕淺,在唱這樣清新甜美的歌時,也多了一絲平日裏沒有的甜甜的味道。
除了第一句有點趕,後面都唱在了曲調上,談不上多專業,甚至就連換氣都會明顯,但絕對不是如她所說不好聽。
她像一個訴說者,唱的每個字都在輕快的音律上翩翩起舞,不緊不慢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讓傾聽者進入到了她構造的一個溫馨美好的世界裏,相信了她所說的一切。
而在鹿楚開口的那一瞬間,梁z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下。
然後就將手機反扣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一曲結束,鹿楚微紅着臉淺笑把話筒給了下一個要唱的人。
梁z又點了下手機屏幕,同時話語認真地對鹿楚低聲說:“好聽。”
鹿楚扭頭看向他,他舉着幫她拿在手中的水杯,溫聲問:“還要喝嗎”
剛剛唱過一首歌,嗓子確實有點乾乾的,鹿楚接過來,又喝了幾口。
過了會兒,張揚點的一首男女對唱開始播放,本來要和他對唱的江爽忽然擰眉說:“我想去趟衛生間,誰代替我一下”
說完不等別人回答,她就把手中的麥克風塞到了鹿楚手中。
鹿楚驚的睜大眼,連忙道:“我不會,哎,江爽”
江爽已經跑出了包間。
張揚扭頭看向這邊,衝鹿楚淡笑了下,朗聲說:“不會也沒事,跟着調子哼就行,這首歌調子很簡單的。”
鹿楚有點被趕鴨子上架似的,爲難又無奈地笑了下。
梁z沉默着,那雙深色的眸子盯着背對着他們正在盡情唱歌的張揚,看到他時不時就要回頭往這邊望一眼,每次望過來時都對小鹿姐笑的那麼溫柔。
他心裏的嫉妒都要化作魔鬼,想要直接把小鹿姐帶走藏起來,別人誰都不準看。
鹿楚其實並不是不會唱,而是這首情歌太甜了,男女對唱的歌詞特別的直白甜膩。
她明知道張揚對她有心思,而她對他並沒有,所以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唱出暗示意味這麼強烈的露骨歌詞的。
頂多就只能捏着麥克風,裝作不會,讓他一個人唱。
梁z很想奪過鹿楚手中的麥克風來扔到旁邊,隨便誰拿走和張揚去對唱,他都無所謂。
只要那個人不是小鹿姐。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不爽不舒服。
他嫉妒張揚,又羨慕張揚。
嫉妒他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喜歡小鹿姐並明示暗示,羨慕他有他沒有的完好身體,性格也明磊大方,愛恨分明。
相比之下,他什麼都不是。
性格沉鬱甚至會陰暗,就連最簡單純粹的喜歡一個人,他都沒有勇氣表露,除了怯懦就是自卑。
他明知道自己無法給小鹿姐最好的,可還卑劣地不想讓她和別人有任何發展。
陶桃在旁邊看出了點門道,及時對鹿楚伸出了援手。
她把麥克風從鹿楚的手中拿走,笑着說:“小鹿姐不會我會呀學長我陪你唱”
張揚偏頭看了這個小學妹一眼,眸子裏閃過訝異和失落,但還是衝陶桃友好地笑了下。
這下,鹿楚着實鬆了一口氣,梁z的心情也稍微沒那麼堵悶,但坐在孟寒旁邊的江岸卻沒這麼好受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陶桃和另外一個男生唱着歌,輕輕地抿住脣,隨後就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悶了下去。
鬧騰到後半夜,幾個人才東倒西歪地在包廂裏睡下。
鹿楚是最有睡相的,她就只坐在那兒,靠着沙發背閉着眼眸,睡的安然。
除了周哲和梁z,其他人都已經睡下了。
過了會兒,梁z拿起柺杖,慢慢地站了起來。
鹿楚像是一瞬間感知到了身側的他動了,她睜開眼,迷迷濛濛地仰臉望着梁z,聲音帶着還未清醒的軟糯:“小z”
梁z回過頭來,嗓音很低地對她說:“我去衛生間。”
“我陪你過去。”
鹿楚正要撐着身子站起來,另一邊的周哲就率先起身,對她說:“我也要去,我陪他吧。”
鹿楚揉了下眼睛,點點頭,目送着他倆輕悄悄地出了包廂,又靠回去,睏倦地閉上了眼睛。
梁z和周哲解決完後並沒有立刻回包廂,兩個人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外面的夜深寂,只有路燈依舊亮着,馬路上偶爾路過一兩輛車。
夜風吹進來,帶着絲絲入骨的涼意。
“我,很像我姐嗎”梁z率先出聲問道。
從今晚見了他後,周哲就時不時盯着他看,但又不像是在看他。
梁z一直有感覺到。
正看着他的周哲一愣,而後倉皇撇開眼,歉意道:“抱歉。”
“沒事。”梁z平靜地回。
沉默了片刻,周哲纔開口說:“你們長相併不像,但就是有哪裏像,我說不上來。”
梁z輕抿脣,沒說話。
周哲深深吐了口氣,扭頭問梁z:“介意我抽根菸嗎”
梁z很意外,沒想到姐姐口中品學兼優的班長居然會抽菸。
他搖搖頭,周哲就從兜裏掏出一盒煙來,他拿出一根叼在嘴裏,然後用打火機點燃。
明明滅滅的光點開始順着這根菸一點一點燃着、蔓延。
他的動作很熟練,不像是剛剛學會。
梁z問了句:“你還會抽菸”
周哲捏着煙,嘴角微微揚了點,“可以麻痹神經。”
“不然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借抽煙喝酒來消愁”
“什麼時候學會的”梁z忍不住繼續問。
“就這兩個月。”
周哲說的半模糊,梁z卻已經聽懂。
應該是姐姐去世後他才沾了這個東西。
梁z垂下眼,沒再說話。
氣氛沉寂下來,有的包廂裏還在引吭高歌,更準確點來說,是鬼哭狼嚎。
須臾,梁z第三次問:“抽菸很兇嗎”
周哲吐出一口煙霧來,才又開口話語波瀾不驚地說:“現在好多了,剛開始一天兩盒都不夠,想她想的發瘋,止不住地想,就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現在就三五根。”
就三五根。
梁z平靜地望着他,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層繚繞的霧氣,白煙漸漸散開,周哲的面龐才清晰起來。
然後,梁z聽到周哲低聲說:“不是想她的次數少了,只是發現尼古丁連讓我暫時麻痹都做不到了。”
“我姐,不想看到你這樣的。”梁z的嗓音晦澀。
周哲長舒一口氣,吐出煙霧來,他扭臉,笑着看向梁z,說:“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最想你好好的”
梁z的心驀地一震。
“你每晚都這樣失眠”周哲輕眯起眼,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