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二,沈雲卿關閉了書院,讓生員各自回家過年節,正月過後再赴書院就學。
十二月二十六,坐陳炳言的樓船先周晟一步抵達金陵,見到了舅舅高彭貴。此時高彭貴、李貞珠夫妻二人還都矇在鼓裏,還不知道自己家的草窩很快要變金鳳巢。
“妹夫啊,往年可不見你來金陵過年節,今年怎麼想起來金陵過年。”
“呵哈哈,還不是雲卿提議,要來內兄府上過年,多走動走動。”
“他呀,一肚子的壞水。”
高彭貴不忘數落一番,沈雲卿厚着臉皮說
“舅舅,您太高看外甥了,當年如沒舅舅您撐腰,我爹早垮了,這兩年剛剛喘上口氣,這不是來感恩了嗎。”
這時高若萱插話說
“這話從表哥嘴裏說出來,爹可要當心了呢,表弟感恩的時候,從來都是讓別人花錢,最後還得謝他。”
“對,還是若萱說得對,呵哈哈”
一席話引得衆人哈哈大笑,沈雲卿臉皮奇厚不以爲然,下刻對準高若萱說
“若瑄表妹,我琢磨着你也該嫁人了吧。”
高若萱一臉羞臊說
“去,不關你事。”
“誒,這可關係到舅舅、舅媽,還有表哥的大好前程,怎跟我沒關係呢。”
這時高母李貞珠忍不住說道
“盡說些混賬話,你把我若萱當成什麼了,去去,大過年的,盡說些沒良心的話,當心我掃你出去。”
“舅媽,外甥說的可都是真話,不信問我娘就是了。”
“哼,信你纔有鬼。”
李貞珠故作鄙夷之色,沈母高秀珍一臉諂媚說
“大嫂你可別不信,你家若萱吶,可是遇到貴人了呢。”
“我說秀珍妹妹,你兒子的話十句九句不離錢字,賣了我家若瑄還要給他數錢,我看你也被他騙了。”
“大嫂,雲卿是賺了些錢,但都是正經生意賺來的錢,可不是坑蒙拐騙的邪門歪道,你家若萱真是遇到了貴人。”
“小姨,我纔不呢”
高若萱扭捏着漲紅了臉,這時高彭貴也納悶兒,他說
“我說妹妹,今年回金陵過年,感情不是來走動的,是來大哥家等發財啊。”
“大哥,瞧你說的,若萱嫁了好人家,妹妹不也跟着高興嗎。”
“得得得,你那丈夫和兒子的德性我知道,無利不起早。趕緊說,什麼貴人能落咱家頭上,別是個坑蒙拐騙的專偷人的野漢子。”
“大哥,話可別亂說,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宮裏人。”
“宮裏人什麼宮裏人。妹妹你什麼時候也跟雲卿學會了吊人胃口。”
不等高彭貴開口,沈嚴良接過話說
“內兄,還記得隆元八年你富商來的一個姓周的公子吧。”
“記得記得。”高彭貴還沒反應過來,繼續又問“就是他他是宮裏的,還是他家在宮裏有門路。”
“那內兄你可知道這次南巡的欽差都是誰。”
“知道,肖炳光早來人說了,明天就”言猶未了,高彭貴猛是胸口一怔,險些沒把手頭的茶盞給打翻了“妹夫你是說,是兩位殿下中的一位”
沈嚴良點了點頭,不等開口說話,高母李貞珠啪的一聲擊掌,猛是竄起身來一本正經說
“這就對了,前一陣我還說,咱家若萱一定是遇上貴人了,怎麼滴,給我說對了吧。”
此時高若萱心頭猶如小鹿亂撞,跳的極是厲害,薄薄粉嫩的臉皮子紅的發紫,紫中透着珠光寶氣,一直紅到了耳根,紅到了脖根,水靈的眸子胡亂轉着不知所措,弱弱壓着聲音說
“不,不是弄錯了吧。”
這時沈雲卿說
“表妹,絕錯不了。表哥還能把你給賣了不成,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三殿下,可是朝思暮想苦等表妹足有三年有餘,此番前來,正是接表妹你去做那王妃娘娘。”
“去,去你的,我纔不做什麼王妃娘娘呢”
高若萱急忙捂着臉,羞臊的難以見人。這時李貞珠卻說了一句
“我聽說三殿下不是當今陛下的親兒子啊。”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絕倒,高彭貴忙是說
“貞珠啊,這都攀龍附鳳了,你還在乎個二皇子三皇子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二皇子好歹是當今陛下的親兒子,日後指不定要做太子,太子可就是今後的皇帝呀,咱家若萱指不定也生個龍子龍孫,那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啊。”
“娘啊,我不聽了,哼”
高若萱羞臊的難以啓齒,起身跺了一腳,逃回自己閨房。
而剛纔還在數落沈雲卿把自己女兒賣掉的李貞珠,此時此刻卻在盤算起嫁三皇子划算,還是嫁二皇子划算,是做王妃划算,還是日後的太子貴妃划算,似乎她盤算的就不是什麼生意。
肖炳光也請了高彭貴出席,但高彭貴沒來,卻來了宣德郎沈雲卿。
“沈雲卿,怎麼是你,你舅舅高彭貴呢”
肖炳光問道,沈雲卿點頭哈腰說
“回肖大人話,我舅舅昨晚偶然風寒病了,所以今天沒能來。沈某今年來金陵過年,故而舅舅讓沈某代爲出迎。”
“哦”肖炳光略略點頭,倒也沒有多想,下刻話鋒一轉說“沈雲卿啊,你在蘭陵搞得風風火火,何時能來本州治下也活絡活絡呀。”
“十一月低不是又給您捎了兩百石鹽了嗎,還要怎麼個活絡法兒,總不能我連人帶家當搬過來吧。”
“你沈家現在可是財大氣粗,在蘭陵大搞低息借款,你就不能來本州治下造福地方”
“肖大人,您可是高看沈某了,蘭陵地方小好辦事。金陵是江南道的道府所在,地界上錢莊票號多如牛毛,豪強林立無數,您讓下官在金陵低息借款,金陵地界上的錢莊、票號還不聯手秀州的蔡生廉攻我蘭陵。
現在蔡生廉可是江南第一財主,沈某守在蘭陵經營都夠嗆,您讓我來金陵,這不是幫着蔡生廉折騰我嗎。”
被沈雲卿婉言拒絕,肖炳光頓時有些不樂意,但沒反映在臉上。
其實肖炳光是擔心王曦照連升三級後,蘭陵刺史李義清也快挪窩了,弄不好他這個道府刺史得給李義清掀掉。
所以得現在挖李義清的牆角,讓沈雲卿也在金陵搞一些政績工程,但現實情況要複雜得多。
金陵的土地面積和人口要比秀州大得多,金陵的錢莊票號也魚龍混雜,隨便拎一個出來,都不比劉巖鏡的規模小几分,雖然內部算不上和諧,但抱起團比蔡生廉更厲害。
而且眼下的經濟秩序,遠不足以保障資本的流動和轉移,金陵的情況甚至要比秀州更復雜。
蘭陵的市場經過三年多的努力,基本處於一個較爲合理的市場秩序下,至少滿足了工商業最基本的合理公平的環境,因爲百通利票號的資本管控了蘭陵中下級市場,劉巖鏡被逼到了上層市場,對下級市場的影響已經十分有限。
當此情況下,沈雲卿有足夠的財力和空間,讓蘭陵緩慢變成一個基本遵循當下背景,同時又能符合自己要求的良性經濟環境。
但金陵不存在這個基礎,甚至比秀州還不如。
秀州的情況一目瞭然,只要搞倒了蔡生廉,就統一了秀州的全部市場,而不用分散力量和經歷去提防和對付其他人。
金陵的人口多,市場又大,單個富商雖然敵不過蔡生廉,但幾個富商抱團起來,力量比蔡生廉更大。
沈雲卿在秀州中下級市場推行的低息借款,是方便了老百姓和個體戶,但要是在金陵這麼幹,就是得罪了所有的錢莊和票號,在蘭陵卻沒這個顧慮,因爲劉巖鏡已經入了套,他要再反悔,也來不及了。
相反如果金陵如法炮製,就是壞了現在市場約定俗成的規矩,人家不會去主動理解你的理念,甚至他們根本不理解。
所以蘭陵的劉巖鏡,秀州的蔡生廉,金陵的商人都受不了這種低息貸款的運作模式,勢必要聯手來攻沈雲卿。
此外高彭貴的產業在金陵,眼看就要草雞變鳳凰,這個當口上得罪金陵的官紳,對高家與周晟、高鴻的影響極爲深遠。
眼下尚未到進軍金陵市場的時機,過貪必受其害,肖炳光琢磨着他沈雲卿貪財之名遠播,想藉此爲誘餌,讓他搞政績工程,殊不知沈雲卿絕非爲了貪財而貪。
辰時前後周啓、周晟的儀仗抵達金陵城外,肖炳光出迎寒暄後,二週又發現沈雲卿也赫然在列,周啓不免問他
“這麼巧,沈大人也到了金陵。”
“啓稟二殿下,下官與家父前來金陵舅舅家過年節,今日本該舅舅親來出迎,昨日偶感微恙,家中又無男丁,故而只好下官前來代勞。”
“原來如此”
周啓簡單問了幾句,遂又與其他官員寒暄。周晟聞訊未來老丈人病倒,忙不迭上前小聲詢問
“高彭貴得了什麼病,要緊嗎。”
“瞧你猴急的樣子,還不是被你的名頭給嚇的,昨晚一宿沒閤眼。”
高彭貴其實壓根沒病,是沈雲卿擔心他今日出迎得意忘形,或是尷尬冷場,遂勸說高彭貴坐等在家,等着女婿上門。陛下的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