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問你,此番庒縣損失如此之大,江南再生亂,你沈家損失並不在少數,你圖什麼呢”
“實不相瞞陛下,倘若陛下不知此火是臣所放,待到事態平息後,陛下收拾了兩江奸商,臣自然要向陛下請求平反昭雪,並要求官府賠償一應之損失。
由於江南已經垮了,各家元氣大傷,因此即便沈某財力恢復到事前,實力也比江南各家富商更大,因此沈某不虧便是賺了。
此外江南一亂,市場規矩被壞,沈某隻要重拾蘭陵加以安撫和維護,短短一兩年之內,可迅速霸控江南主要州縣,如此沈某雖然沒賺,但是賺到了市場,因而江南財勢將爲沈某一人所有。
換而言之說,讓鹽商打垮了江南財閥,陛下以滋擾天下危害社稷爲名整治鹽商,而臣藉着鹽商打垮江南財閥的機會,收拾殘局,一舉奠定江南格局。
同時,江南殘局要想迅速恢復,避免更大損失,江南財閥無人能有此能力,因此沈某出手,必得各方接應,如此又可賺的人緣名望。”
“果然是奸賊”歐陽羽脫口而出,目色鄙夷不屑。
女帝感同身受,怒言說
“朕看,應該賜你一塊“天下第一奸商”的牌匾”
“陛下高看臣了,臣其實什麼也沒做,不過是順勢而爲因勢利導,一切事態之演變,都有其道理與章法可循,所謂神機妙算,也是如此。
臣是賺錢,所以陛下看來,臣是奸商,但若是戰陣之上,在陛下看來,我朝將帥就是神機妙算,但在敵國看來,我朝將帥的神機妙算就是陰險狡詐卑鄙無恥。
但實則許多事情都是明擺着的,正如臣一樣,臣被關在天牢之中,即便什麼都不去做,事態仍然會遵循已有的事態和章法演變下去,而臣只要清楚知道演變的原因和章法,便能知道過程和結果。”
科學告訴我們,事物的發展遵循既有客觀事實存在的規則,同時需要外力引導和推動。
所謂的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之中,很大程度上是充分掌握和理解了,一個局域時空背景下的各種要素。
當遊戲規則、事件本質、既得利益羣體,推動者、接受者等等條件被相對固化,事態的演變過程和結果,都是可推導的。
就像兵棋推演,無非是將一系列量化的數據代入運算邏輯中,加以推導和演變,藉此得出一套合乎人爲設置邏輯的結果。
沈雲卿是個現代人,而蘭陵的經濟盤面是他布的局,江南的經濟成分和供需關係他也熟爛於心。
剩下的就只要瞭解各方勢力的心態,朝廷意志的底線,就能得出一個相對範圍內的結論。
即便是皇帝不懂經濟,但是隻要跟她講透大的形勢,微觀層面的東西和理論即便是文盲,皇帝同樣能得出範圍更大的結論,尤其是公孫芸惠不是等閒之輩,在知道沈雲卿手頭的資源和佈局後,豈能想不到是什麼結果。
所以只要沒有重特大的質變或量變外因,這件事最終的演變就是板上釘釘的。
唯一的質變來自女帝已經知道這把火是他沈雲卿放的,所以接下一系列過程,女帝都有可能干預。
同時狠敲一筆竹槓的賠償金也可能打水漂,更要命的是女帝會不會事後翻臉,等兩江平息之後殺了他。
女帝來回不停地踱着,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怒,但越是如此,越讓沈雲卿擔心後怕。
只怕女帝現在好話好說,待等把你利用完後,好一點的結果是沈萬三第二,最壞的結果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正常死亡。
空氣沉寂了足有一刻之久,女帝突然停下腳步說
“去年晟兒來報,你要出海是嗎”
聽這裏,沈雲卿嚇一跳,這是要讓他死海上啊。
“回陛下,不是臣想出海,是臣想令人經營南洲百夷的海上商路。朝廷數年南下一次,每次所獲並不令人滿意,而由於朝廷海禁,民間有錢者不能出海經商,如此既不能利用天下財力,同時也不能將外邦貨物輸入我朝,讓天下收益,故而出海可得實惠,但關鍵仍在誰管。
此外,海禁出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好船,而且得大船,船越大,載貨越多,自持越久開的越遠,因此鑽研造船匠術也迫在眉睫。”
“這些朕都不感興趣,朕想知道,民間開放開禁利弊如何”
“這得看如何開,臣建議,若要開禁,暫不全開,只開一兩個口子,得先搞清南洲航路與風土人情,同時出海需要人才、海圖、船隻準備,非一朝一夕,故而只可先開小禁,不可貿然全開,如此非但無助於解朝廷之急,還可能徒傷性命,勞民傷財。
至於利弊,就得看陛下您怎看了”
“你何意”
女帝挑着眉毛有些不悅,因爲按一貫的套路,沈雲卿賺錢不要命,該提條件了。
可這回不,他說
“就中短期而言,只爲賺錢的話,開海禁倒也有大利可圖,但若是長遠來看,臣建議二十年後當鼓勵百姓出海,定居南洲各地,尤其是無主之地,將其佔爲己有。”
“如此偏遠外世,朕要之何用。”
女帝不屑道,沈雲卿卻說
“陛下,單從錢糧來說,佔了南洲加以經營,可得當地物料,如此以我朝爲紐帶,以南洲各地爲產地,互通南北之有無,活絡國內增加財源的同時,也能擴大我朝之版圖。
其次,唯有我有而你沒有之物才能獨斷。南洲百夷所產物料乃我朝所沒有,且他們爲防止我朝獲取種子種植,都將香料炒熟,故而我朝得花錢買,但是我朝先將那些無主之地佔爲己有,廣尋所需,日後我有之物便無需花錢再買。
同時嚴控國內之絲綢、茶葉、陶瓷之源,不另其外泄番邦,如此我朝可永久獲利。
其三,長遠而言,開疆拓土乃歷代帝王之不朽基業,南洲百夷雖然遠隔萬里,但若是加以經營,其繁華並不輸中原,而且南洲百夷氣候炎熱,一年可種四季稻米,即便無法運回我朝,但是卻也不給我朝帶來財政負擔,反而可騰挪更多人力種植生產我朝之所需,豈不兩全其美。
其四,隨着工造匠術突飛猛進,日後即便是遠隔萬里,有大船快船可用,原本一年之旅,日後只需兩月便能一個往返,又何乎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