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小吏 >第7章 怕死
    祁律拍了拍太子林的“狗頭”,左右環視,因着家中並無太多值錢的物什,陋舍的門也關不嚴實,祁律恐怕小土狗會貪頑,自行跑出屋舍,便找了條繩子,將小土狗拴在了屋舍裏。

    “汪汪汪汪!”

    太子林:放開寡人!

    小土狗搖頭晃腦,使勁折騰着,刨飭着小短腿兒,想要將脖子上的繩子解開,對於太子林來說,這簡直便是出生以來面臨的最大羞辱,想他堂堂一屆太子,誰不知他是未來的天子,如今與天子就差一個節骨眼兒的事上,誰料竟有一天,要被拴狗繩捆上一遭!

    祁律笑眯眯的說:“我兒當真有活力,等爸爸回來。”

    說罷,轉身帶門出去,“吱呀——”一聲,屋舍的木門發出牙疼一般的“呻/吟”,緩緩關閉,只剩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跫音。

    太子林心急如焚,這夜裏間的,姬妹竟然要偷會小吏,一個不慎名節全毀,雖太子林對鄭姬沒有特殊的感情,但他一直將鄭姬當做妹妹看待,怎麼能不着急?

    “汪汪汪!”

    小土狗瘋狂叫着,使勁拽着脖子上的繩子,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嗷嗚!”一口咬在繩子上,“蹭蹭蹭”使勁磨牙。

    暮春天氣,天兒本就熱得很,小土狗咬的大汗淋漓,吐着舌頭使勁散熱,“咔吧!”一聲,繩子愣是被小土狗給咬開了,小土狗一個不慎,“咕咚”向後一滾,小屁/股摔在地上,還晃了晃尾巴。

    也顧不得疼了,趕緊從地上跳竄竄的爬起來,搖頭晃腦的跑到木門旁,用小腦袋拱着木門,將門蹭開,一溜煙兒飛似的,箭一般衝出去,追上前面的祁律。

    祁律因着受了傷,也沒有上藥的緣故,走得並不算快,尤其他這身子骨兒,儼然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斬雞模樣,分明容貌沒有改變,身體卻差了許多,快走幾步竟喘的憋悶,提不起勁兒來。

    太子林飛快的往前跑,可謂是“手腳並用”,很快就追上了前方的祁律,他並沒有立刻衝上去,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動,立刻藏在草叢之中,按兵不動,他現在這個模樣想要攔住祁律,恐怕難上加難,不如躲在一面藏在暗處,等着祁律與鄭姬相會,便跳出來搗亂。

    鄭姬是大家閨秀,祁律是個小吏,兩個人晚上偷偷會面,便是怕人發現,如果小土狗大吼大叫,必能擾亂他們的計劃。

    太子林打定主意,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便輕手輕腳的跟在祁律後面。

    祁律忍着背上傷口疼痛,並未注意被狗兒子跟蹤了,果然徑直往祭卿士的家中而去。

    很快,祁律便到了祭家的大門。

    祭仲的府邸雖不能與天子諸侯媲美,但也不饒多讓。禮儀規定,天子六寢,諸侯三寢,然而到了這個年代,因爲周天子權利的削弱,所以很多諸侯其實不止三寢,都在偷偷的營造宮殿,祭仲身爲鄭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祭家恢弘,可見一斑……

    祁律仰着頭,目光帶着微笑,仰望着恢弘大氣,一看便知奢華無比的祭家,微微嘖舌。

    小土狗藏在暗處,黑溜溜的眸子轉來轉去,心裏尋思着:這個小吏,怕也不如何聰慧,不然偷偷幽會權臣的妹妹,竟然要從祭家的正門進入,恐怕還沒進入,就被祭家的僕從亂棍打出來了罷?

    就在太子林嘲笑祁律蠢鈍之時,祁律果然動了,當真擡起腳步,往祭家的大門而去。

    祭家大門口有僕從守門,眼看着祁律走過來,那兩個守門的僕從沒有見過祁律,見他穿的樸素,便將人攔住,但是又觀祁律容貌驚爲天人,脣角掀着淡淡弧度,舉動天然貴氣,也不見一點兒卑微形容,那兩個僕從心裏瞬間沒了底兒,怕祁律是大有來頭之人。

    便問:“你是何人?”

    祁律笑了笑,很客氣的說:“兩位大哥,我想見祭卿士,這是信物,勞煩兩位大哥呈上,只要祭卿士見過此物,必會見我。”

    那兩個僕從有些發懵,低頭看着祁律從懷中掏出的物什——一方絲綢手帕!

    竟是女子家家用的手帕,香香軟軟的,一股脂粉味兒。

    兩個僕從左右爲難,一個陌生人,要將一方帕子送給他們祭卿士,但又不敢耽誤了正事兒,一個人說守着,另一個人立刻擎着絲綢手帕,調頭就跑,一打疊衝進門中。

    太子林蹲在草叢裏,越看越覺得發懵,這小吏是在做甚麼?他分明是來幽會姬妹的,到了門口,卻口口聲聲說要見祭仲?

    轟——

    不等太子林明白過來,祭家大門轟然打開,中門大開,迎頭出來的卻不是祁律要見的祭仲,而是祭小君子。

    隨即是“踏踏踏”的腳步聲,身穿黑甲的武士跟隨着祭小君子,從祭家的門中開出,“嘩啦!”一聲不由分說直接將祁律團團圍住,圍了一個鐵桶金湯!

    再看祁律,那被黑甲武士團團圍住的主角兒,卻一點兒也不驚慌,坦然的站在原地。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蒙上一層月色,月光朦朧,細紗一般,猶如美人兒的衣袂,輕柔的掃在祁律的面容之上,讓本身蒼白的臉色鍍上了一層柔光,更添姿儀。

    怕是見過祁律的人,都要驚歎一聲,祁律的姿儀出衆,然而往日裏的原主祁律,油嘴滑舌,好喫懶做,而且風流成性,天生一股奸猾模樣,而如今祁律突然轉了性子,端端的站在月光之下,他完全不像是一介區區小吏,反而高深不可莫測。

    “祁律!你還敢來!?”祭小君子首先開口,一臉嘲諷譏笑,撫掌說:“等的就是你!沒想到罷!這一切都是騙局,鄭姬根本沒有予什麼手帕於你,我們就是在等你上鉤!”

    太子林一聽,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往日裏鄭姬也是愛見祁律愛見的整日思念,牽腸掛肚,但是鄭姬是個文弱且循規蹈矩之人,太子林也在奇怪,怎的鄭姬竟突然幽會祁律,做出這種出格兒的舉動呢?

    原是祭家的詭計,就是爲了騙祁律上鉤。

    祭小君子說着,一串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慢慢步來,團團圍住祁律的黑甲武士立刻規矩的向兩邊散開,緩緩留出一條通路。

    跫音近了,便看到一個身着青袍的男子從祭家大門中走出來,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自然下垂,雖只是幾步走,卻透露着無與倫比的貴氣和威嚴。

    歲月不敢在男子的臉上造次,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模樣,一張容長臉,與威嚴的氣質不同,卻是清秀的長相,脣角掛着微笑,雖隨時隨地都在微笑,但笑意不達眼底,整個人好像一個笑面虎。

    祁律知道,這樣的人,最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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