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秋小吏 >第18章 喫豆腐
    《春秋小吏》

    “對了,”祁律先將最簡單的豆漿做好,找來了膳夫,說:“律手頭還缺一點兒東西,你們這裏有沒有滷水。”

    “滷水?”膳夫一臉迷茫的看着祁律,祁律便說:“嗯……應該喚作湖滷水。”

    膳夫更是一臉迷茫,湖滷水他知道,很多帶着鹹味兒的水被稱之爲湖滷水,其實用現在的話來說,這種水就是礦化很強的水。這種水是不能飲用的,因爲湖滷水有毒,輕則胃燒難忍,重則可以致死。

    然而這種湖滷水,可以煮鹽。

    在古代煮鹽是一種很“神聖”的事情,堪稱玄學,古人認爲燒水成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隨着後來的發展,有鹽就變成了有錢,鹽更是成爲了周朝指定的進貢物品。

    放眼整個春秋時代,鹽就是實力,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之首齊桓公,正因爲齊國地處東方,佔據了很大一片鹽田,因此帶動了齊國經濟。要知道除了周王室洛師旁邊的一些姬姓國家,齊國這種地處東面的國家,在老貴族眼裏那就是東夷人,上不了檯面兒,然而就是這樣上不了檯面的東夷,在今後的幾十年間,統治着周王室,將周王室變成了自己的傀儡。

    說起湖滷水,膳夫們都不屑一顧,更別提身爲貴族的祭小君子了。祭小君子嫌棄的說:“你若是想飲水,這有的是水,何必喝那苦水?叫別人聽了去,還以爲我祭牙刻薄自己兄長呢!”

    祭牙如今提起“兄長”兩個字,那是溜溜兒的,似乎聽祁律一口一個“弟親”叫多了,也便習慣了,自個兒順口也說了出來,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祁律笑着說:“弟親有所不知,這想做出菽豆的美味,湖滷水必不可少。”

    膳夫們不敢怠慢,立刻去給祁律找湖滷水,除了湖滷水,祁律還要了一些石膏粉。

    湖滷水和石膏粉,一個是不能喫的下等水,另外一個則是用做建築的材料,別說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祭小君子了,就連見多識廣的太子林也迷茫了。

    小土狗歪了歪小腦袋,一雙狗耳朵扇了兩下,那探究的小模樣兒可可愛愛,讓人想狠狠/擼兩把。

    太子林心裏尋思着,這湖滷水和石膏粉與菽豆如何能聯繫在一起?是萬萬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若說湖滷水和石膏粉有什麼聯繫的話,那共同點一定是……不能喫。

    祁律十分神祕的一笑,也不說破,膳夫們很快找來了這兩樣物什,交給祁律,正巧,祁律的豆漿已經全部出爐。祭小君子見祁律熬了許許多多的豆漿,雖這豆漿好飲,滋味也不錯,但倘或把所有的菽豆都熬成豆漿,那豈不是軍營中人手一份,當水喝了不成?

    就見祁律把豆漿分成幾份,然後竟劈手將膳夫取來的湖滷水倒入了豆漿之中!

    “啊!”祭牙大喊一聲,想要奪過去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着祁律毀了如此美味的豆漿,說:“湖滷水又苦又澀,而且還有小毒……”

    他說着,眼神亂瞟,左右的閃,避諱了那些膳夫,低聲與祁律咬耳朵,說:“我素日裏也很厭煩那公孫閼,仗着自己有幾分姿儀,便不把旁人看在眼中,但這就算是再厭煩他,他到底是個大行人,咱們也不好……不好這麼明目張膽的下/毒啊!”

    祁律被他那做賊心虛的模樣逗笑了,若說小土狗是個傻狗子,那祭牙這模樣可能是一隻不太聰明的貓主子,見天兒的昂着下巴,看起來血統高貴又迷人,其實也憨頭憨腦的,關鍵膽子還特別小。

    祁律笑着說:“傻弟弟,爲兄何時說要給大行人下毒了?”

    “你……這……”祭牙更是傻眼,指着加了湖滷水的豆漿,但定眼一看,不知怎麼的,豆漿竟然變了樣兒,有些凝固了,黃白色的豆漿慢慢結塊,蹙在一起,細細碎碎的漂浮着。

    祁律動手很麻利,一邊加湖滷水,也就是現代人所說的鹽滷,一邊順着同一方向攪拌豆漿,這便是做豆腐做重要的一個環節——點漿。

    說起大豆,怎麼能少的了豆腐,豆腐不只是味道鮮美可口,而且營養價值頗高,在家常菜中,豆腐佔的比重不小,家家都會幾手豆腐的美食,可謂十分親切了。

    小土狗和祭牙,全都睜大了渾圓的眼睛,盯着鍋中的豆漿,動作整齊劃一,揉了揉眼睛,祭牙是用手揉了揉眼睛,小土狗則是用爪子揉了揉眼睛。

    他們看着祁律用滷水點豆腐,就好像先人第一次看到煮水成鹽,那種驚訝的程度溢於言表。

    祭牙揉着眼睛,瞠目結舌的說:“兄……兄長,你莫不是巫人?!”

    祭牙口中的巫,和現在所說的巫師差不多,只不過那個年代的巫人非常神聖,就跟神仙差不多,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全都需要巫人,而且宮中還有專門的巫醫。因着春秋時期的醫學還很落後,所以巫醫在醫生行列佔有很大比重。

    祁律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點好了一鍋豆腐,立刻又取了石膏水,用同樣的辦法點漿。

    俗話說得好,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這鹽滷和石膏水都叫做滷水,但是點出來的豆腐那滋味兒是大不一樣的,因着湖滷水點出來的豆腐水分凝聚的少,所以口感比較結實,但是豆香濃郁,在市面上便稱作老豆腐或者北豆腐。

    而這石膏水點出來的豆腐,白皙剔透,猶如美人的凝脂,好似剝了殼兒的雞蛋,因着裏面凝聚的水分多,所以口感細滑鮮嫩,但是豆香味淡,俗稱南豆腐。

    南豆腐、北豆腐各有各的滋味兒,各有各的好處,口感不一樣,軟硬不一樣,豆香不一樣,能各自做出無數種美味佳餚來。

    點漿之後,就是壓成塊狀的形狀了,祁律用重物將豆腐押起來,這個光景便開始做豆腐腦。

    這古來豆腐腦便有鹹甜之爭,甜豆花和鹹豆腐腦代表着南北的不同風俗和口味兒。中國的南北以秦嶺淮河爲分界,鄭國和洛師正好地處周王朝的中央,也就是中原,所以是北方,鄭國和洛師的菜色,也以鹹口爲佳,所以祁律覺得,大行人的口味應該喜歡鹹口豆腐腦纔對。

    不過鹹甜滋味兒,並非用南北就能劃分清楚的,這其中的奇妙,必須個人嘗過才知道,很多北方人覺得甜豆花無法接受,很多南方人覺得鹹豆腐腦是異端,但往往嘗過之後才發現,美食的博大精深,就是鹹甜皆宜,雅俗共賞。

    再者說了,祁律還想用這鹹甜之爭做些文章,所以打算鹹豆腐腦和甜豆花都做出一些來,反正不費時候。

    祁律很快打了鹹豆腐腦的滷,正巧膳房裏放着很多醃菜,拿出一些醃菜來放在滷裏點綴,好看,還能提鮮,做好了鹹豆腐腦的滷,往白花花的豆腐腦上一澆汁,白的剔透,醬汁琥珀,一股鹹香滋味兒撲面而來,若是早晨,就着一根油條,喫着豆腐腦,喫下去這麼一頓早飯,又滋潤又愜意,一天心情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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