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六章 臨陣磨槍
    回到家以後,德萊塞安排好兩位士兵的食宿,繼續去工廠忙活;謝綰則鑽進自己的閣樓間,關上房門開始查閱格奈森瑙和這一次反法戰爭的相關資料。他需要給自己儘可能好的裝備,保證在戰場上活下來。到了深夜,他基本確定了自己在戰場上自保的思路,並且對自己的隨身裝備做了安排,寫了個保命清單:

    1.遠離布呂歇爾這個瘋顛顛的元帥

    2.自己的隊伍以新型火槍戰法的名義儘量保持臥倒、隱蔽姿態

    3.給自己使用的火槍上安裝旋轉後拉式槍機、拉上膛線。

    4.皮革加薄鍛鐵的頭盔

    其他的也想不出來了,自己是個機械專家,不是生存專家,更不是作戰專家。

    接下來的一週,謝綰忙得腳不沾地。他也顧不得有些技術在這個時代算黑科技了。

    首先是拿出新型火槍的改進工藝給德萊塞,讓他配合自己趕製一把特製火槍。這個正是他本來打算慢慢交給軍隊的技術改進要點,現在也顧不得了,自己要用。不過謝綰還是寫了一份頗有原來時空風格,嚴謹的保密契約讓德萊塞簽署。

    德萊塞看到改進工藝高興得合不攏嘴,樂呵呵的接過保密契約,又讓他大開眼界原來契約應該這麼寫。這下德萊塞打心眼兒裏覺得謝綰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跟他繼續合作下去也不是壞事;謝綰趁他感慨不已的時候,要到了自己第一個月的工錢三十塔勒。

    謝綰給出的改進工藝,包括改造成旋轉後拉式槍機和膛線:

    旋轉後拉式槍機,將前後運動的擊針加上一個旋轉卡槽,是現代高精度步槍的標配,保證槍機在擊發時完全封閉,有效地防止引爆藥爆炸時槍機鬆動,噴出的熱氣傷人,提高了安全性;而把熱氣更嚴密的關閉在槍膛中,也是給子彈出膛提供了更大的氣壓,對子彈射程又有促進。

    膛線是在槍管內部刻上幾條螺旋線,促使子彈在槍管內跟隨螺紋旋轉,大大提高子彈出膛後的方向性。

    膛線並不是新技術,但這個時代燧發槍是從槍口填裝彈藥,有了膛線反而很礙事,鐵釺捅不進去還得用錘子敲,裝填速度比普通槍支還慢三分之二,此時主流槍支幾乎都沒有膛線,但後膛槍卻沒有這個問題,所以給新型火槍拉上膛線有利無弊,會大大提升精準度。

    有了這些改造,新型火槍的安全性、發射速度和精度都會提高不少。最後的定型槍,其實正是原來時空中德萊塞自己研發的”德萊塞m1841”針發槍,不過現在叫做“謝德萊塞m1815”針發槍了。

    其次是皮革加薄鍛鐵的頭盔。他給出一個草圖,說明用途和原理,着重強調了頭盔的厚度與鍛造次數,又讓德萊塞如獲至寶,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等到德萊塞把頭盔做出來以後,謝綰覺得挺眼熟,不禁想起後世的普魯士軍盔,造型真像,看來德國人的審美傾向是骨子裏的,誰來設計都一樣。

    一週之後,德萊塞製作完成第二批十八支新型火槍,由謝綰跟那兩位士兵一塊兒送到軍營。臨行前夜,謝綰特意以自用的那把特製火槍爲範例,把改進後的新型火槍製作工藝從頭至尾的細節都跟德萊塞講了一遍,然後又不無悲傷的表達了一番自己幾個月來的感激之情,並告訴德萊塞等他戰後歸來,就一起研發更先進的火槍。

    謝綰對德萊塞又給好處,又煽情許願的,主要是擔心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德萊塞拿着自己的身份搞什麼幺蛾子。之前德萊塞沒有拿自己的身份做文章,是因爲訂單沒完成,自己對德萊塞還有作用;這次訂單已畢,自己又遠離,那就不一定了;另外,自己沒有把最好的槍械給軍隊,也是個容易被追究的罪過,謝綰可不敢把自己的小命拴在一紙保密契約上。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候煽情效果最好。德萊塞被忽悠得一愣一愣地,果然非常傷感。

    比德萊塞更傷感的,是德萊塞家隔壁屠夫家的女兒。自從謝綰當上了小軍官,這位滿臉橫肉的姑娘就盯上了謝綰。經常悄悄給德萊塞家的廚娘送豬腿肉,囑託她至少一大半得給謝綰。俗話說喫人嘴短,謝綰吃了豬肉,就不得不常常從閣樓上探出頭來,跟在樓下晃來晃去,假裝路過屠夫家的女兒敷衍兩句。他有時候覺得這樣也挺好,要是這姑娘膽子再大點,非要面對面,謝綰就不得不面對她滿臉的雀斑了。

    不幸的是,她也聽說了謝綰將上戰場,連續好幾天哭的不行。她媽媽,另外一位滿臉橫肉的鄉下婦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做了一大鍋酸菜燉豬肉來討好她女兒。結果屠夫家的女兒邊喫邊哭,喫的比平時多,哭也沒止住。唉,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不好養活。

    出發當天,屠夫家的女兒混在德萊塞家的送行隊伍裏,哭的稀里嘩啦,謝綰突然覺得她怕不是在給自己送葬吧,心裏很是焦躁。

    告別瑟梅爾達,把新型火槍送到軍隊後,謝綰到軍需官處報到,給自己捏造身份填好了登記表,就這樣留在軍營培訓操槍。軍需官指派了一個排三十名老兵給謝綰。目前這種火槍不成熟,槍機處經常有熱氣噴出來傷人,在訓練中,謝綰基本不讓士兵瞄準,只讓他們拿得遠遠的保證安全,殺傷依靠遠距離齊射。這些熟練使用燧發槍的老兵,對操作簡易得多的新型火槍上手很快,三天時間就比較熟練了。

    剩下的時間,謝綰總是趁排長不在的時候,跟這三十個老兵大講匍匐行動,分散隊列,隱蔽射擊其實謝綰自己也根本不懂這些動作要領,只不過覺得從這個時代燧發槍普遍的密集陣戰術上來講,能躲就躲,能偷襲就偷襲總是沒錯的。

    此時的歐洲戰場,仍然是冷、熱兵器兼備。一般採用士兵橫向列陣二至三排在戰場上鋪開,有時候寬達好幾裏,一大片燧發槍兵根據鼓點前進,裝彈,射擊,衝鋒。燧發槍準頭很差,必要以齊射方式進攻,一輪齊射的殺傷數量大概5不到。所以燧發槍隊非常講究隊列和行動的整齊劃一;對士氣要求也很高,士兵面對齊射不能躲避,這就是後世所謂“排隊槍斃”,而後世閱兵的方陣審美也是由此而來;雙方接觸後進行刺刀肉搏,以一方潰敗爲戰爭結束的標誌。

    相比之下,謝綰的套路就顯得特別不像話。這些比逃兵好不了多少的動作,老兵們自然不屑一顧。只是顧及到謝綰的准尉身份,他們還是罵罵咧咧的練習,對此謝綰充耳不聞,只要不是指着鼻子罵,都當沒聽到。

    謝綰一門心思訓練一支能幫他保命的隊伍,並沒有注意到好幾次在他訓練時,遠處都站着一位頭髮鬍子花白的中年軍官。這位軍官饒有興趣的看着謝綰演示那些看似偷偷摸摸的戰鬥動作,有幾次操場沒人,他也拿着新型火槍在操場裏試着操弄一下。

    這位軍官,正是謝綰的老學長,普魯士參謀長,即將與威靈頓公爵韋爾斯利一起打敗拿破崙,改變歐洲命運的普魯士名將,格奈森瑙將軍。

    隨着謝綰的訓練逐漸展開,其他軍官對謝綰的抱怨也日漸增多,尤其是謝綰這個排的排長和所在連的連長。不過格奈森瑙並沒有就這樣處分謝綰,因爲他發現這種新型火槍確實可以趴在地上裝彈射擊,覺得謝綰的戰術在某些情況下還是非常有優勢的。

    但是這種戰術和目前整個軍隊採用的戰術格格不入,甚至連這三十人隊往哪兒放都不好辦,這讓格奈森瑙破費了一些心思。不過,這個麻煩最後倒是被謝綰自己解決了:

    在觀摩謝綰搞了幾次偷襲演練之後,格奈森瑙決定允許這個排在戰時適時脫離陣列,自行決定戰術偷襲對方。這個構思算不上戰術佈置,僅僅是格奈森瑙想給謝綰和新戰術一個機會,單獨實驗一下。

    這個決定由謝綰的連長佈置給了他,同時爲了保障他的指揮有效,他的排長臨時被調走。這下謝綰成了這個排名副其實的第一作戰指揮官。他頓時傻了眼:自己沒有帶兵經驗,在戰場上被打死的可能性陡增,就算僥倖逃脫,作戰不利的罪名恐怕也能把他絞死。

    於是隨後的很多個夜晚,謝綰睡前的主要工作便是一邊惴惴不安的摩挲自己的頭盔,一邊焦躁的捏枕頭上的蝨子所謂手足無措,便是如此。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