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五十八章 遠東苦力
    臨行前,羅斯柴爾德的信鴿系統傳來一個消息:國王次子路德維希親王可能會與魏瑪大公國奧古斯特大公七歲的女兒奧古斯妲訂婚,而奧古斯妲的長兄是俄羅斯帝國皇帝亞歷山大一世的妹夫。去年謝綰在埃爾福特住院時,國務祕書克勒維茨曾經告訴他,路德維希親王和克勒維茨將前往魏瑪大公國解決瓦爾特堡事件以及謝綰遇襲一事。

    看來奧古斯特大公已經向普魯士屈服了,謝綰琢磨着這裏頭的玄機。此時的普魯士與奧地利的實力在伯仲之間,普魯士的確該爭取德意志各國和俄羅斯帝國的支持。只是對謝綰來說,自己被打得半死,最後卻成了普魯士外交的籌碼,實在讓他有點氣不過,等他回國,一定得向路德維希親王撈點好處。

    謝綰和朱莉整裝上路,十幾天後,抵達阿姆斯特丹,然而他們所見的,只剩下滿目瘡痍。

    在第四次英荷戰爭、拿破崙戰爭後,荷蘭已經衰落不堪。第四次英荷戰爭後,曾經盛極一時的東印度公司因英國擠壓而於1796年破產並國有化;拿破崙時代,荷蘭的貿易體系在英國與法國的互相封鎖之間被嚴重破壞:一方面英國對法屬歐洲大陸全面禁運,一方面法國與荷蘭之間又存在舊有的貿易保護壁壘。這導致荷蘭商人幾乎無法在歐洲任何地方進行合法貿易,走私成了唯一選擇。

    在1810年至1813年被法國吞併期間,荷蘭的港口基本沒有航運可言,殘存的工業徹底崩潰;同時,荷蘭被迫承擔給法國的一億荷蘭盾1荷蘭盾0.083英鎊1.1塔勒戰爭賠款以及每年一千兩百萬荷蘭盾佔領軍維護費,前後共計2.3億荷蘭盾,最終導致荷蘭政府公共債券違約;就業危機席捲了勞動力市場,孱弱的福利體制也徹底崩潰。在1795年至1815年間,荷蘭人口損失了10。到了拿破崙戰敗的1815年,這種經濟危機進入高潮,城市貧困化,市民再農業化席捲了整個國家。

    在這場危機中,有一羣人卻獲得了巨大財富,他們就是荷蘭的金融資本家。他們持有十億荷蘭盾的外國債權,每年能獲得兩千萬荷蘭盾的收益。在荷蘭國內出現經濟危機時,他們迅速地撤資和持續的貸款利息,也加重了經濟動盪。

    謝綰此來阿姆斯特丹,一是接觸一下這些荷蘭金融資本家,看能不能爲魯爾經濟區拉到投資,二是考察荷蘭殘存的海運力量,以及勘察萊茵河在荷蘭境內到出海口的暢通情況。

    然而阿姆斯特丹的情況讓謝綰很失望。整個沿海省份的城市人口凋敝,街道長滿雜草,港口空空蕩蕩;金融市場在國際資本市場上的地位已經讓位給了倫敦,商人銀行家大批離開資本家有國籍,貨幣卻沒有國籍。

    由於阿姆斯特丹的市場情況乏善可陳,謝綰帶着朱莉決定轉到鹿特丹看看情況。

    到鹿特丹後,謝綰髮現,資本的撤離,倒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商機,那就是白菜價格的鹿特丹港區和航運力量。很多時候,資產的價格跟實際價值關係不大,而決定於堆積於這個資產上的資本,當資本對一宗資產沒興趣時,什麼鬼哭狼嚎的低價都可能出現,目前的鹿特丹港以及航運公司就是這個樣子。

    他跟朱莉協商後,決定個人向羅斯柴爾德貸款,僅用了不到三十萬塔勒,就購買到鹿特丹港三個優良碼頭,控股了三家瀕臨破產的航運公司和它們二十條在船塢裏蒙塵的福祿特型、加利奧特型海船,共計三千六百噸運量。這些賣家覺得謝綰簡直就是送錢的冤大頭,其中還包括荷蘭政府。他們雖然多多少少了解魯爾經濟區的設立,卻不清楚在謝綰給內閣的規劃中,未來魯爾經濟區的進出口貨物,將使鹿特丹港到杜伊斯堡港這條河道成爲黃金航線,鹿特丹港也將恢復成爲歐洲數一數二的海運大港。

    簽署完收購協議,謝綰帶着朱莉來到自己剛購買的碼頭上,憑欄眺望北海。正走過一幫子搬運貨物的碼頭工人身邊時,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謝綰現在對這種騷動非常敏感,立即叫自己的衛隊長靠近。等到衛隊擺出防禦隊形,謝綰才從縫隙中朝騷動的方向打望。

    那幫碼頭工人看起來像是遠東來的苦力,其中一些人留着辮子。他們中有幾個人正朝着自己喊着什麼。出於對清國的天然情感,謝綰稍微猶豫了下,就帶着衛隊走到碼頭工人近前。一旁的荷蘭監工見謝綰等人衣着華麗,又全副武裝,不敢阻攔,只是上前謙恭地問候。

    謝綰用英語問道,

    “這些工人在說什麼”

    荷蘭監工搖搖頭表示不清楚。這時那羣苦力中有一個年齡很大的老者又用英語喊道,

    “我們是公司的,您不記得了”

    謝綰很好奇,於是徑直走到老者面前,繼續用英語問道,

    “什麼公司”

    老者重複了一遍,謝綰還是沒聽懂。他皺了下眉,吩咐衛隊長從馬車上拿出紙筆。他在紙上寫着,

    “爾等何人”然後遞給老者,至於他識字不識字,那就看運氣了。

    幸虧老者也粗通文墨,他寫到,

    “我等皆是和順公司之人,給大哥請安。”

    謝綰並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公司。只好又寫,

    “為何稱我大哥”

    老者看到有點驚訝,又寫到,

    “謝大哥是和順公司頭領,我等和順公司弟兄自然如此稱呼。”

    謝綰這下懵了。但他知道這裏頭有事。於是不再寫下去,直接用英語問道,

    “你等一共幾人和這些荷蘭人是什麼關係”

    老者回話,

    “我等十七人。都是被荷蘭人抓的俘虜。”

    謝綰點點頭,轉臉對荷蘭監工說,

    “他們十七人,我買下了。朱莉,你幫我跟他辦理下手續。”

    朱莉應承了一聲,然後跟荷蘭監工討價還價起來。謝綰則讓老者把他那十七人都叫出來,站在一邊。老者聽懂了謝綰和監工的對話,趕緊把人都叫出來,然後跟那些清國苦力說了一通什麼,這些苦力“譁”地在謝綰面前跪成一片。謝綰嚇了一跳,趕緊叫他們起來。然後對老者吩咐跟在他的馬車後面,一起回旅館。老者又翻譯給其餘人聽,所有人都不住地點頭。

    等朱莉跟監工處理完這些人的賣身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旅館。

    謝綰讓朱莉給他們安排了住宿,沐浴更衣,換上了新買的衣服,又飽餐了一頓。晚飯後,謝綰跟老者連英語帶筆談,大概弄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歷。

    原來這幫人是清國東南沿海下南洋的漁民和農民,他們說的是這個時代的潮汕、客家話,對謝綰來說,與外語無異。老者名叫劉乾相,潮汕人。先前是和順公司的弟兄,後來獨立單幹,主要乾的是採金、商貿、海盜的買賣,在婆羅洲上也聚集了五百人。再後來被新崛起的羅芳伯打敗,逃離婆羅洲又被荷蘭人俘虜到遠洋貨船上當苦力,最後就剩下這十七人。這些經歷在這個時空並不罕見,倒是劉乾相對謝綰身份的描述,讓他大喫一驚。

    劉乾相說,謝綰長得與四十年前,和順總廳公司創建人謝結大哥幾乎一模一樣。他在碼頭上看見謝綰也是非常喫驚,興奮之下,忘了謝結大哥已經去世多年,而且比謝綰年長四十多歲,情不自禁地呼喚謝綰,這纔有了碼頭上的騷動。現在想來,應該是長得像而已。

    但謝綰卻對這話上了心。頑強的適應力讓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更從來沒有探究過自己來這裏的原因。自己與這個謝結大哥同姓,名字非常相似,長得又極爲相似,應該是有什麼冥冥中的聯繫,自己穿越時空而來,已經是奇遇,再發生點什麼怪事也不足爲奇。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找到真相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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