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綰在腦子裏一盤算,突然覺得有個一箭三雕的辦法。建議朝廷將魯爾經濟區設爲保稅區注1,進口波蘭糧食壓低保稅區內糧食價格;對國王置地的股東們說清楚自己圈地運動的意圖,對萊茵地區沒好感的王室應該會鼓勵自己折騰當地跟中央過不去的地主;順便再從波蘭身上剮點油。
於是他對波多爾斯基說,
“我可以向朝廷建議免除波蘭向魯爾經濟區出口糧食的關稅,但只能是區域性的。剛纔你說需要一些工業支持,我想了下也可以,只是方式跟你想的不太一樣,而且恐怕是必須的。魯爾經濟區內的機牀和工業裝備能力是由科克里爾家族建立的,在整個歐洲規模最大,技術也是一流,我希望波蘭出口糧食的同時,能夠從魯爾經濟區進口至少是等值的機械設備,這樣我有把握說服朝廷免除區域關稅。而貴國和魯爾經濟區都能獲得發展的必要支持。”
波多爾斯基考慮了下,說道,
“如果都如你所言,應該沒有問題。只是待你準備好,我需要派一個代表團前往魯爾經濟區考察以決定是否推進此事。”
謝綰點點頭。談完正事,謝綰正待起身離開,波多爾斯基卻叫住了他。
“同仁,你等下,還有件事。”
謝綰又坐下,看着波多爾斯基。
波多爾斯基略微回憶了下,對謝綰說,
“你來之前,貝納多特託我幫你在當事方之一的俄羅斯調查魏瑪遇襲事件。我在俄羅斯外交部的人,給我了一些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
謝綰馬上來了興趣,波多爾斯基繼續說道,
“襲擊你的人是普魯士朝廷安排的。據說他們謀劃人選和藉口前往拜訪奧古斯特大公時,不知道爲什麼選中你或者你也是這個計劃的參與者”波多爾斯基說着說着,疑惑的看着謝綰。
謝綰這個冤枉,被打了還被懷疑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的。他連連搖頭,
“我只是正好休假,要前往拜訪奧古斯特大公。”。
此時謝綰猛然想到,自己拜訪奧古斯特大公是因爲得到一封歌德的推薦信,這裏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波多爾斯基想都是影子會的同仁,謝綰沒必要騙他,這才接着說,
“那也可能就是湊巧,你正好身份合適,行程時機也處在計劃框架期間內。
國王和王儲無疑是主謀,其他人員應該包括內政大臣和警察大臣。他們利用學生集會中安插的領導人物,稍微調整了下時間配合你的行程。如果你沒有參與計劃,那我推測,你的衛隊也參與了這次事件。”
波多爾斯基也是久經政治鬥爭的老政客,這點直覺不會錯。謝綰這時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說起來,自己身邊的衛隊一直都是由王儲安排的,不僅自己的行程會被泄露出去,確實還可能被人特意安排路線。幸好一些敏感的事情,自己是本能的避開了所有人,要不真是被一槍崩了還不知道是誰告的密,真是大意了。
波多爾斯基接着說,
“大體情況就是如此。他們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要敲詐魏瑪大公國。作爲南德意志諸國中最靠近普魯士的國家,又過於親近維新派,普魯士如芒在背,這不難理解。”
說完停頓了一下,湊近謝綰,
“不過,如果你只是湊巧被人當成棋子,挨頓打也獲得了一些補償,爲人臣子替國王背黑鍋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謝綰盯着他,等着下文。
他一字一頓的說,
“因爲那次事件中,本該被矇在鼓裏的俄羅斯人事先就被告知這個計劃,故意視而不見。”
謝綰看着他,皺起眉頭。波多爾斯基又重新坐正,緩緩搖頭,
“魏瑪大公世子夫人,是俄羅斯皇帝亞歷山大一世的妹妹,俄羅斯早就在插手南德意志諸國。魏瑪大公國是最關鍵的一根釘子,俄羅斯人不應該不聞不問,在整件事中當個局外人。至於後面這件事的原因,我的人也不知道內情了。如果將來我得到消息,一定會通知你。”
回到旅館,謝綰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考慮要不要探究後面那半段祕密。看起來,普魯士朝廷內部,有人與俄羅斯暗通款曲,而且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才讓俄羅斯容忍了普魯士製造外交風波敲詐奧古斯特大公。但前半段祕密已經不是自己應該知道的,這後半段,恐怕足以讓自己掉個十次八次腦袋。
考慮再三,謝綰覺得自己還是該從處理那個衛隊長入手,至於在哪裏停下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思前想後,謝綰連夜叫來劉乾相,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之所以讓劉乾相來商議,除了華人明顯更可靠外,一是這三十多天來謝綰要麼在船上,要麼在王宮,沒怎麼用到衛隊,衛隊成員就經常跟着水手們在一起廝混,幹些不讓上司知道的事。逛窯子不算,還學會賭博,謝綰早看不下去,還說了劉乾相幾次,但這層私交也意味着劉乾相可能更瞭解衛隊長;二是劉乾相也是老海賊,想必有些陰狠手段。
劉乾相腆着老臉湊近謝綰說了幾句,謝綰驚疑的看了他一眼,劉乾相點點頭,咧着嘴怪笑。
謝綰考慮了下,決定動手。他讓劉乾相召集幾個精壯的華人水手,潛伏在船艙裏。然後謝綰藉口要突擊檢查船隻情況,船艙狹窄不方便,帶着衛隊長一人上船。衛隊長不疑有他,也就跟着謝綰曲裏拐彎的走到了華人水手埋伏的船艙,結果中了水手們的悶棍,打暈後捆起來,扔在船艙一角。
謝綰讓水手們用涼水潑醒他。
衛隊長醒過來之後,驚疑的看着這幫清國人,不知道他們要幹啥。
謝綰鄭重的對他說,
“以上帝的名義,你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衛隊長臉一紅,大約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嘴裏還是不停的說自己虔誠侍奉上帝,從未懈怠。
謝綰翻了個白眼,厲聲喝問,
“你跟衛隊裏那個最年輕的隊員是怎麼回事什麼關係你不知道上帝不允許這種行爲嗎”
其實謝綰對男生跟男生那些點事兒並不敵視。衛隊長不過二十三四歲,那個小隊員十八九歲,人家倆人其實挺般配,你情我願也是正常感情。這個時代的德意志地區,這種事隱祕而流行,以至於被英國人稱作“德國病”。這事兒放在原來時空,也就是個人隱私而已。但在這個時代,這就是個瀆神的大事,一直到二十世紀,大科學家圖靈還因爲這種事被所謂開明的英國政府處以兩年監控治療。以尊重多元化自詡的謝綰自然是看不上這幫神棍作爲的。
但今天也就這個事能震住衛隊長了,謝綰不得以拿這個嚇唬他。這下衛隊長可蔫了,低着頭不說話,只是顫抖着,嘴裏唸唸有詞的背誦着聖經。謝綰看心理攻勢奏效了,就走到他跟前,惡狠狠的說,
“你如果不想這件事傳得整個柏林都知道,就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告訴我,從萊比錫到魏瑪,一直到瓦爾特堡,是不是你暗中調整我的行進路線”
衛隊長這回從頹喪變得恐懼,面部表情更扭曲了。
謝綰看他這樣,只好又說了一句,
“你看這一船艙人都是清國人,他們不一定聽得懂你說話,就算聽得懂,我也保證今天我們的對話,不會有之外的人知道。”
謝綰擔心這小子掙脫繩索自己打不過他,不僅保持距離,還不敢讓華人水手們離開。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點點頭。謝綰看他終於被制服了,滿意的接着問,
“是不是腓特烈威廉王儲殿下讓你這麼幹的”
他又猶豫了下,這次很快點點頭。到目前爲止,都是謝綰已經知道的事,他就是想先試試這傢伙說不說實話。
接着謝綰又問,
“還有沒有人讓你做把我和王儲殿下都瞞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