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九十章 魯爾堡的春天
    臨戰前,貝納多特忙於整軍,安培忙於安置從荷蘭回來的大量共和派人士,都沒時間搭理謝綰;此時南北郵路已斷,謝綰也無法聯繫上巴黎的詹姆士羅斯柴爾德:謝綰成了個可有可無的人。由於戰爭在即,自己又無所作爲,謝綰決定還是返回魯爾堡。一切等局勢清晰後再說。

    1819年2月底,謝綰收拾行囊啓程回國。他剛抵達魯爾堡,普魯士報紙就傳來巴黎前線的戰報。

    報紙稱,3月初,法國南北雙方在里爾與巴黎之間的亞眠附近索姆河流域,爆發了一場大規模戰役。北軍約一萬七千人,南軍約四萬人。據普魯士的報道稱,南北兩軍戰鬥意志都不足,一開始接觸便陷入膠着狀態,南軍依靠人數佔據優勢。但在戰役後期,南軍指揮部遭到北軍火槍部隊偷襲,指揮官重傷,南軍的戰鬥意志瓦解並全面潰退,雙方死傷並不嚴重;目前北軍已兵臨巴黎,雙方或將在巴黎爆發一場攻防戰。

    謝綰看着“南軍指揮部遭到北軍火槍部隊偷襲”這段話,覺得既奇怪又似曾相識。他想起自己在四年前滑鐵盧戰役中的一幕。

    他雖然不瞭解北軍的具體情況,但貝納多特的五百人從風帆戰列艦下來的時候,他是看見過的。瑞典軍裝備的火槍水平很一般,也就跟普魯士換裝“謝德萊塞m1815”式前的主力燧發槍差不多。

    燧發槍是一種自衛能力很弱和殺傷比很低的武裝,必須列陣才能具有威力,偷偷摸摸是沒什麼用處的。如果不是貝納多特自己帶的,就更不可能是後加入的法國北方軍隊的火槍,如果有更好的火槍,再怎麼說也該先出現在巴黎衛戍部隊,那南軍也不至於被偷襲打傷指揮官。

    或許貝納多特有獨特的戰法吧,謝綰想到這裏,略帶一絲疑慮的翻過。

    接下來的另一新聞也引起了謝綰的注意。

    在3月中旬,比利時人在布魯塞爾爆發獨立革命,革命軍與荷蘭政府軍在布魯塞爾街頭巷戰。從時間上講,是緊挨着路易十八軍隊在亞眠戰役中獲勝的日子。

    報紙上還分析了比利時人革命的原因:

    經濟方面,比利時人要平均分擔荷蘭人在拿破崙戰爭期間向英國人所借大筆債務;荷蘭政府的經濟利益重心側重於商業和漁業,通常採取重商主義自由貿易的經濟政策,而比利時的工業較爲發達,希望以貿易保護政策來保障自身的工業,兩者在經濟結構的差異導致雙方分歧日增。

    政治方面,荷蘭政府規定只有懂荷蘭語的人才可以投考公務員,另外,荷蘭政府及軍方高層已經完全由荷蘭人出任;在議會中荷蘭和比利時的代表數量相同,但比利時人口有三百五十萬,而荷蘭人口僅有二百萬;

    文化方面,荷蘭官方語言僅有荷蘭語,而比利時人通用法語和佛蘭芒語;比利時人主要爲天主教徒,而荷蘭主要爲新教徒。比利時擔心荷蘭政府將無法保證天主教利益和教育體制。

    下面的新聞評論中,有評論家表示,很可能是法國國內戰爭誘發了比利時獨立革命。

    不過謝綰卻覺得,這事兒應該不只是“誘發”那麼簡單,或許還有貝納多特的影子。沒有北部法國的支持,比利時人不會比原來時空早了足足十年爆發獨立革命。

    如果這是貝納多特的策劃,那他遠比謝綰高明而大膽。此時路易十八朝廷在南北對峙中居於弱勢,非常需要四大國支持甚至直接軍事幹預。但四大國內部矛盾重重,還有蓄意讓法國分裂的動機,遲遲不肯表態。

    比利時革命正是硬逼着四大國表態。

    荷蘭對比利時的佔領,來源於拿破崙戰爭後的維也納亞琛體制,目的就是遏制法國擴張。如果四大國要維護這一體制,就需要儘快對路易十七的身份以及目前的法國南北戰爭表態;如果不表態,比利時很可能帶着盧森堡一起徹底獨立。

    法國與比利時關係天然親密,且路易十八的虛君立憲政體,可以給比利時地區更大的自治權。比利時一旦獨立,路易十八可以以邦聯形式邀請它加入,而它很可能爲了對抗荷蘭而就此加入北部法國。

    到那時,即使四大國不表態,北部法國獲得工業發達的瓦隆、弗拉芒以及盧森堡大公國三個地區,南北法國強弱對比就會調轉。

    到底是要一個法瑞挪威邦聯,或是一個北法瑞挪比盧邦聯,還是撕破臉討伐路易十八,是擺在四大國面前的一個難題,同樣也意味着貝納多特冒着極大的風險在爲他的王位進行一場豪賭。

    謝綰看到這裏,搖搖頭。自嘆膽識比老政客果然不如。他合上報紙,呆坐了一會兒,隨後請來了詹姆士科克里爾,詢問他兄長在瓦隆的工廠情況如何。詹姆士表示局勢動盪,他兄長的工廠已經是半停產狀態,如果局勢持續惡化,可能會整體遷來魯爾堡。

    這樣倒是一個好消息,不過也意味着未來幾個月會更加繁忙。謝綰送走詹姆士後,琢磨着魯爾經濟區的事情已經這麼繁雜,還是暫時不管法國的事,專心審定將要提交給國王置地的1818年度財務報告。

    謝綰召集全體委員,對各領域財務報表進行彙總結算,最後統一審定,經過1818年一整年的建設期發展,國王置地租售土地共收入一百二十萬塔勒,淨利潤六十七萬塔勒,超額20完成目標任務;魯爾經濟區工業產值達八百萬塔勒,進出口兩百一十萬塔勒;人口增加到二十七萬;減免企業稅收二十八萬塔勒,減免個人財產稅二十萬塔勒,海關稅收二十一萬塔勒,其他原有稅種收入十萬塔勒,合計近八十萬塔勒,由國王置地代繳,已經遠超過當地原本的農業稅收。

    有了這樣一份成績,也可以向柏林朝廷和國王置地董事會交差了。謝綰向柏林送出財務報表後,趁着春光,以考察建設情況爲由,讓杜福爾伏龍斯陪着自己在魯爾經濟區逛一圈。其實有了杜福爾伏龍斯,這種基礎工作已經不需要謝綰,他更多的就是去刷刷存在感,順便見見那些由他招納來的工商業主,瞭解一下作爲魯爾經濟區管理者需要創新和改進的地方。

    這趟半公半私的旅行剛出發,謝綰就看到沿途初春的景色和欣欣向榮的工廠礦山,讓他心情很不錯,前幾個月在法國造成的心裏陰霾一掃而空。

    不過,不關注歸不關注,像法國、比利時這樣與普魯士近在咫尺的地區發生的事情,還是三不五時的以頭條方式出現在報紙上。

    主要內容是,南北法國繼續僵持,有跡象表明北軍即將進攻巴黎;比利時和盧森堡的獨立越來越接近現實;而四大國外交大臣雖然碰了好幾次頭,還是沒拿出一個共同聲明來。

    直到3月下旬,一條新聞把這些新聞都壓到二、三版去。

    3月23日,俄羅斯帝國駐巴登大公國領事,奧古斯特馮柯澤卜,在巴登的曼海姆市,被一名叫做卡爾桑德的兄弟會成員謀殺了。這個卡爾桑德,是耶拿大學學生,還參加過瓦爾特堡集會燒過書,可以說是保王派天然死敵的那種青年。他暗殺柯澤卜的原因,據他自己交代,因爲柯澤卜是“祖國的叛徒”。

    柯澤卜此人,出身魏瑪的商人家庭,也在耶拿唸書。後來在魏瑪朝廷工作,因爲魏瑪與俄羅斯關係良好,又去了聖彼得堡,開始了他在俄國的仕途。當過愛沙尼亞省高官,還娶了一位俄羅斯中將的女兒。拿破崙戰爭後,他的工作是駐巴登大公國領事,同時還是詩人、出版商、劇作家,並且是俄羅斯科學院院士。

    他在他的期刊裏發表文章抨擊維新派的革命思想和自由主義,以至於他的書也在瓦爾特堡集會上被燒,同時也有人指責他是俄羅斯間諜。

    就這麼件案情簡單的謀殺案,卻使遠在柏林的普魯士朝廷開了鍋。之前國務祕書克勒維茨所提到的,“嚴格限制知識分子和大學生權力”的法案所造成的保王派和維新派僵持狀態,一下就被打破了:保王派以這件謀殺案爲由,聲稱時局迫在眉睫,大大推進了這一法案的出臺。

    這也意味着,路德維希親王要動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這讓謝綰有點頭皮發麻,也不知道劉乾相和克虜伯工廠的進度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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