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二百七十五章 洋務運動
    道光訪歐團在萊茵期間,訪問了波恩、科隆、埃森、多特蒙德,參觀了克虜伯軍工廠、科克里爾鋼鐵廠、蒸汽機廠、克萊梅特及惠特沃斯機牀廠、法蘭克福證券交易所、埃森大學、魯爾實驗室、德意志聯合船舶製造廠

    短短一週,訪歐團馬不停蹄的到處參觀,爲了節省時間,幾乎沒有隆重的接待儀式和豐盛的宴會,但到每一處,都有教授、企業主、工程師爲訪歐團介紹機器和項目的意義,鄒漢勳全程擔任翻譯。

    當他們一路奔波又回到鹿特丹時,謝綰輕車簡從,一大早在火車站笑容可掬的迎接他們。

    此時的訪歐團已經與德國的衆人熟絡,不再拘禮。加上舟車勞頓,所以只是禮節性的與謝綰握手問好。只有瓜爾加文祥在與謝綰握手後笑道,

    “魯公好耳報,怎麼就知道我們此時達到此地。”隨後他覺得自己失言,又自嘲的笑道,

    “想來是電報之便利,是我唐突了。”

    這是訪歐團在歐洲的最後一站。

    上午謝綰特地安排萊茵海軍做了一場登陸作戰的演練,使用了沒在清國戰場上出現過的克虜伯c32viviiviii型艦載炮和岸炮、謝1825型步槍、合金鋼防彈背心。這恐怕是訪歐團整個行程中最受刺激的一次參觀活動。

    演練結束後,訪歐團一行人站在岸邊的觀禮臺上,久久不肯離去,眼巴巴的想等着艦隊靠岸再看看武器,只可惜參演艦隊在發射禮炮之後很快便駛離。

    當天中午,謝綰盛宴招待訪歐團。

    午宴之中,謝綰講了些兩國友誼之類的官面話,不過宴會後,謝綰分別單獨會見了正副使曾國藩、瓜爾加文祥。

    曾國藩在會客廳裏有點侷促,他問謝綰,

    “魯公爲何要單獨見我此事甚爲不妥”

    謝綰明白他是擔心被人暗中使絆子,彈劾他與夷人單獨會面。想了想,說,

    “伯涵,我並不瞭解清國官場。但我在這萊茵官場也有些心得。”伯涵是曾國藩的字,謝綰長曾國藩十幾歲,說話也就比較直接,

    “雖說計謀可以走捷徑一時得逞,但長期來看,實力和紮實,終將取得最後的勝利。一人如此,一國也如此。所謂結硬寨,打呆仗纔是正理。”

    曾國藩咂摸了一下這句話,皺着眉坐了下來。謝綰見他安心了些,便聊起這次訪歐,

    “你也見到如今的歐洲,鐵機大行於世,水、火、電近乎神力。可知”

    謝綰看看他,猶豫了下還是說,

    “前番大清之敗,實屬必然。若不是英人厭戰,如今還不知是個什麼糜爛境地。”

    經過一番訪問,曾國藩早已徹底服氣,歐洲從機械到技術,甚至民衆的精神面貌,都深深讓他明白清國的落後,自然也不會因爲謝綰的坦率而不滿。

    他嘆口氣,只端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略微皺眉,但還是嚥了下去看起來不適應咖啡,但還是強迫自己接受。

    謝綰看他不排斥這個話題,就繼續道,

    “伯涵此番回國,可盡力推動朝廷向歐陸學習,放開學習歐陸的先進技術,引進機械。不過,不可對我外夷機巧過譽,卻可實實在在陳述其間的差距。若朝廷諸公皆不以爲然,那便是時候未到,伯涵也不必過於焦慮,我想此事或有天命。”

    曾國藩站起來,向謝綰拱手道,

    “魯公果然還是我華夏之人。此間的阻礙我理會的,自當盡人事聽天命。但倘若朝廷一朝有了變法的心思,還請魯公竭力相助。”

    謝綰也拱手道,

    “自然、自然。”

    而後謝綰又接見了瓜爾加文祥。

    在謝綰看來,原時空中的文祥是終滿清一朝最優秀的滿族官員,就其於國之功,絕不遜於晚清四大漢臣。

    因爲年輕又是滿人,文祥倒不像曾國藩有那麼多顧忌,一來便興致勃勃的問起謝綰船炮的事。

    謝綰應付了幾句,便切入正題。他問道,

    “博川文祥的字,此前在倫敦訪問,有何感想”

    文祥又是大爲讚歎了一番。謝綰點頭道,

    “你可知那英吉利的女王,乃是我德意志的血脈”

    這話一出,文祥愣了一下,這他倒從未聽說。不過無論他多年輕,這話背後的意思他也能想到一二。

    謝綰接着說,

    “這也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但如今這女王深受國民愛戴,英吉利國也爲世間首屈一指之大國。”

    聽謝綰誇英國,文祥有點不服氣,但訪歐期間的所見所聞又讓他無從反駁。謝綰見他有點不忿,只笑了笑,接着說,

    “治國之道,無非民心、民力。但英國王室得民心,用民力,遠勝大清,此所以前番大清戰敗之根源。”

    這種話題,顯然不是文祥這個層面的官員該聽、該說的,他坐立不安起來。謝綰安撫他道,

    “我料你終有一天將秉國政,但你我此後卻未見得能有重逢之日,所以以此肺腑之言贈你。”

    畢竟謝綰是年長他不少的老政客,萊茵先進又令他欽佩,故此文祥也就強自鎮定繼續聽謝綰說。謝綰說道,

    “英吉利女王得人心,一曰法律至上,司法獨立於行政,法律面前,民與民、民與官、本族異族,無不平等;二曰共和憲政,立法也獨立於行政,由民衆推舉鄉賢議定舉國共守之法律;又有一根本之法規定國王、貴族、朝廷之權力邊界。”

    謝綰這話雖沒明說,但卻是告訴文祥,清國要鞏固發展,滿漢之別、貴賤之別、官民之別必須要完全消弭,司法、立法要歸於民衆。

    看文祥聽得認真,謝綰又說,

    “英吉利女王用民力,非靠專權官兵,而靠與民共利。朝廷、官員、民衆利益一致,則民力盡出。若要三者利益一致,基礎便是剛纔所說法律至上、共和憲政,這便防止了互相傾軋產生內訌。在此之上,如同你等在歐陸所見,對內推動工商業,對外拓展市場,乃舉國創富增稅又不動搖國本的不二法門。”

    文祥似是而非的點點頭。謝綰最後說,

    “大清將來必有變法。但變法不可操之過急,第一要務當是工商聚財。有了錢,很多內部矛盾迎刃而解,再來破除矛盾,進一步變法。此所謂循序漸進,變法中出現的問題,要用變法來解決。又所謂寧可三年不將軍,不可一日不拱卒。”

    言罷,又囑咐文祥一定要保重身體。此時文祥不過二十出頭,哪裏體會得到謝綰這句話的深意。

    看着文祥離去的背影,謝綰表情複雜。他對曾國藩、文祥的話,根子上是爲了給萊茵的工業品和工業技術找到最大的買家,進一步是爲萊茵在遠東培養一個夠分量的盟友。無形中,也是希望這二人能夠讓清國早一步推動變法,甚至開創一個成功的洋務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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