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死後,卡爾親王雖然也很質疑其死因,但最終還是堅定的站在二哥一邊。在腓特烈威廉三世去世、五弟鬧出醜聞之後他和妻子,當今荷蘭國王的妹妹離了婚,跟妻子的侍女搞上了卡爾親王就成爲國王在王族和大貴族中的無可替代的支持者。
在如今的普魯士,如果說還有人能夠影響自負的威廉一世,恐怕也只有這位親王。
從德意志聯邦成立以來,謝綰就再也沒能見到過威廉一世,萊茵和普魯士之間的直接溝通只能到貿易代表、內閣中層官員級別。抓到了卡爾親王,也就是抓到了這樣一根管道。這也是謝綰急着去前線的原因與卡爾親王的溝通,很大程度上就是與威廉一世的溝通。
不過謝綰在“病中”的狀態還是要繼續保持,他只能祕密前往。
當天,謝綰私人拿了二十萬英鎊,約合四十六萬馬克給內閣,讓內閣打了個收條。首相希爾德布蘭特和總參謀長毛奇正在發愁戰爭費用,突然得到這筆鉅款很是驚喜。要知道英國萬里迢迢打清國也不過只花了十幾萬英鎊。
另外謝綰還要求克虜伯加緊補充槍炮彈藥,並且以成本價跟內閣結算。
臨行前,謝綰對感激涕零的二人囑託道,
“既然已經開打,不管戰局如何,都一定要拖下去,戰而勝之固然好,但如果戰事不利,堅持是戰場外的勝利方式。內閣要開足馬力宣傳我們的正義性,財物上我會盡全力支持內閣。另外在停戰前,不要透露我的行蹤。”
倆人點頭稱是。這場戰爭已經是準現代戰爭,打的就是國力和內部支持,誰先扛不住誰就認輸。美國在朝鮮、越南就是這樣輸的。
交待完畢,謝綰動身前往萊比錫。
在萊比錫,謝綰只會見了施泰因梅茨一人,略微溝通了下戰事,便讓他安排與卡爾親王的會面。
卡爾親王被軟禁在一棟郊外的別墅。施泰因梅茨臨時調走了守衛和傭人,換成了謝綰帶來的人。
謝綰走進卡爾親王的客廳,脫下帽子和外套,環視四周。這時一位俊朗的白髮中年人走了出來。
卡爾親王年輕時被稱爲“歐洲最英俊的王子”,長相是頗爲出衆的。白人老了之後長相變化很大,但謝綰與其雖然二十多年未見,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殿下久違了”
謝綰幾步上前,還是向當年一樣向他鞠躬。
卡爾親王見過的華人不多,何況成年後華人的面貌變化不大,他也只愣了一下,便認出了謝綰。然後滿臉驚喜,繼而又板起臉。
“伯爵閣下,您這是來當面嘲弄我嗎”
謝綰滿臉堆笑,
“殿下,我們也算一起長大的,鬧到如今兵戎相見,實在不應該。我此來是給您道歉的。”
“道歉”卡爾親王本能的迴應道,“萊茵對普魯士挑起了戰爭,您跟我個人道歉有什麼用”
“我本意是堅決不想打仗的,只能抱病離席。無奈德聯邦希望儘快統一,何況他們也只是說談判解決,誰知道您兄長這樣就開戰。”
謝綰見他對自己並沒有太大怨恨,知道自己借病脫身起了點作用。然後他自顧自的說起了當年的許多舊事。
尤其是魯爾經濟區時代,謝綰和威廉一世同甘共苦,卡爾親王彼時也經常參與其中,共同應對了很多麻煩,很有些戰友情誼。
說到動情處,謝綰自己也忍不住眼噙熱淚,用手輕拭了一下。
卡爾親王是個感性的人,他雖板着臉不吱聲,卻也爲之動容。他看了謝綰一眼,然後走到酒櫃前,問謝綰,
“你們萊茵人也真沒禮貌,只有這些劣質酒。你喝什麼”
謝綰聽他把“您”換成了“你”,知道感情攻勢奏效了,連忙說,
“黑森林,謝謝。”
黑森林是一種沒什名氣,產自柏林南部黑森林地區的啤酒,但勝在勁兒大。當年謝綰、威廉一世和卡爾親王喜歡在私下場合喝它。
倆人端着酒杯碰了一下。
謝綰見時機差不多,就順着自己的懷舊話題,說到了腓特烈威廉四世。他裝作感慨的說,
“如果腓特烈沒離世,今年也該五十三了。”
卡爾親王臉色一怔,喃喃的說,
“是啊。”
謝綰故意沉默了下來。其實腓特烈威廉四世之死的真相是被前國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壓住不讓查的,他到死也只是懷疑威廉一世,並沒有證據。所以這事對外一直是個謎。
卡爾親王知道當時謝綰是親歷者,還爲此背鍋逃亡了一段時間。他忍不住問謝綰怎麼看兇手是誰這個問題。
謝綰低下頭輕聲說,
“我不敢說。”
卡爾親王放下酒杯,
“時過境遷,有什麼不敢說的”
謝綰假裝內心掙扎了半天,說道,
“其實是路德維希。”
聽此言,卡爾親王勃然大怒,
“你有什麼證據我知道了,你這次來就是挑撥我和兄長關係的。你可以走了,不要再來。”
謝綰見感情攻勢失靈了,便索性從兜裏摸出鼓鼓囊囊一個信封放在桌上,然後鞠躬道,
“德意志統一和憲政勢不可擋,時代洪流之下,我們都只是棋子而已。但路德維希仍然以專制君主自居,他這不是愛普魯士,反而會害了這個國家。
在戰場上你也看見了,普魯士的武器和戰術都是落後的,無論輸贏,戰爭會給普魯士造成巨大損失,給英法俄以可趁之機。
何況萊茵和德聯邦的財力物力民心都遠超普魯士,戰爭潛力不可同日而語,就算普魯士能在局部打一兩場勝仗,但如果拖成曠日持久的戰爭,你們沒有勝算”
卡爾親王知道謝綰說的是實話,但他終歸不能放下普魯士人和軍人傲氣。謝綰拍了拍桌上的信封,
“這裏是當年你大哥遇刺時我的一些旁證。直接證據我估計路德維希也都銷燬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和你而不是他,開始和平談判。”
說完謝綰告退。
他知道,前後兩任國王都拼命掩蓋腓特烈威廉四世遇刺的真相,試圖對外展示出王室的完美形象。但這是一個普魯士王室褪不去的傷疤,只待有人去挑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