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隆,謝綰依然未暴露身份,只是派人打聽各種消息。
消息令人喜憂參半。施泰因梅茨依然據守萊比錫,而德聯邦議會已經成功促成英法聯合出兵干涉德普戰爭,據說八萬干涉軍已經分兩路分別在漢諾威、萊茵入境,將與德聯邦自己的軍隊匯合。
按理說,英法此時不應該這麼積極介入德國內戰的。不過仔細想來,也並非完全沒有線索。
普魯士常年與俄國人眉來眼去,而德聯邦與英法由於貿易頻繁和關係緊密;此時的英國首相約翰羅素是自由派的輝格黨人,而拿破崙更是依靠共和黨人上臺,兩者都面臨自由主義分子的壓力,同時也需要自由主義分子的支持,對德國舉着“自由德意志”大旗抵抗“專制普魯士”具有道義上的責任;另外,漢諾威國王可能也通過他的親戚們施加了影響。
最最重要的,應該是英法都看到了謝綰所擔心的結果一旦普魯士把萊茵軍趕出普魯士,那麼德聯邦就面臨着立即崩解的危險,接下來必然是普魯士軍事統一德國。西北歐長期以來的和平繁榮面臨崩塌,而一個軍國的、專制的普魯士德意志,比起一個聯邦的、共和的聯邦德意志來說,危險了何止數倍。
英法聯軍參戰對德聯邦也不盡都是好事。
他們帶來的估計也不只是軍隊。這些無利不起早的東西,還很可能要求戰後的土地和貿易特權。另外,英法的參戰如果扭轉了戰局,很可能招來北方的俄國。
英法八萬干涉軍加上德聯邦自己的四萬軍隊,很快就將進入普魯士,加上留在普魯士的施泰因梅茨的五萬軍隊,西軍合計十七萬;而普魯士已經有二十萬大軍,如果俄國再來個五萬八萬,
這要是在普魯士領土上打這種大規模的歐戰,對德意志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謝綰嘆口氣。統一戰爭早打晚打都是打,或許這就是繞不過去的宿命。但他還是寄希望於普魯士國內的反對派以及卡爾親王,希望他們能在歐洲各國在普魯士血流成河之前,從內部改弦易轍,這樣德意志的損失可以降到最低點。
卻說卡爾親王回到柏林之後,他所面對的威廉一世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隨時能見到,現在是一般情況下見不到事實上他回來之後就見過一面。
卡爾親王畢竟也是做了三十多年的官,再直腸子也能體會到這裏頭有事兒。
他反覆想着那天見面發生的每個細節,忽然就意識到問題還是出在謝綰給他的那包東西上。
於是他開始留意起來。去查這個案子的卷宗和詢問當時的調查人員。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他突然發現當時的司法大臣、大檢察官基爾森已經以叛國罪被判處了死刑,而副大臣薩維尼也已經逃到了萊茵,其他有關聯的警察、密探等調查人員,要麼公開判處了死刑,要麼已經失蹤。
整個這件事情的當事人和調查者,唯一一個還留在柏林的,是威廉一世的近臣,也曾與謝綰並肩血戰的奧斯瓦爾德。
此時奧斯瓦爾德已經做到了普魯士警察大臣,掌握警察與近衛部隊,可謂朝中的實權派。
卡爾親王實在忍不住,還是在一個深夜上門拜訪了奧斯瓦爾德。
奧斯瓦爾德最初也是不知情的,直到他在威廉一世的命令下,主導了剷除基爾森行動,拿到了大量基爾森調查卷宗後才詳細瞭解了內情。
他也曾經煎熬過。畢竟暗殺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儲是驚天大案,隱瞞這種事,既有罪,又有辱貴族的聲譽。但他畢竟是威廉一世從小的玩伴,現實利益又掛在威廉一世身上,實在邁步過去這道坎。於是這件事就被埋在了他內心深處,被他選擇性忘掉。
卡爾親王這上門一問,又挑起了他多年的痛苦回憶。
他臉色非常難看,但嘴裏一個字都不漏。卡爾親王什麼信息也沒得到,只好悻悻的告辭。
然而倆人都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次沒什麼內容的會面,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第二天一早,威廉一世召見奧斯瓦爾德。
奧斯瓦爾德因爲是常規問對,所以準備了一些工作彙報,正待開口,威廉一世忽然問道,
“亞歷山大卡爾親王的名字昨晚去您家了”
奧斯瓦爾德背後一涼。他不知道威廉一世是監視了他還是監視了卡爾親王,但他瞬間就聯想到了昨晚的話題,這件事的可怕遠不止是受到監視。
他趕緊鞠躬道,
“陛下,親王殿下確實來了我家。”
威廉一世沒說話只看着他,目光如鷹。奧斯瓦爾德知道這是讓他主動交代。他只考慮了一秒鐘,就說道,
“殿下是來詢問前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儲殿下去世的原因。”
威廉一世似乎早有準備,臉部只是稍微抽動了一下,問道,
“那您怎麼說的”
奧斯瓦爾德照實回答,
“殿下並非司法人員,無權過問此類案件,臣言稱不知道,推脫罷了。”
威廉一世盯着奧斯瓦爾德有些緊張的臉,想了想說,
“我是相信您的。這樣吧,我給您個任務。”
他頓了下繼續說,
“卡爾親王重提此時,我斷定他是當年謀殺我大哥的禍首。您去調查此事,把他和他的同黨都挖出來,一定要辦成鐵案。”
奧斯瓦爾德一聽,魂都嚇沒了,站在原地張着嘴看着威廉一世,什麼也說不出來。
威廉一世沒功夫照顧他的情緒,只是轉身離開。離開時他邊走邊說,
“您作爲司法人員,既然已經拒絕了向他透露案件,又怎麼會意識不到他是禍首呢作爲警察大臣,站位不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