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靜日子沒過兩天,就再次被馮欽的出現給打破。
姜煙剛出公寓,就被站在門口馮欽給攔了下來。
“我不知道她到底哪兒惹到你了,求你給她一條生路行不行?”馮欽咬牙,面上的態度做得十足,“煙煙,就算賣我這個面子,你要是還當我是哥哥,就放過她這一次,好嗎?”
姜煙盯着馮欽的臉兩秒。
從前那個陽光而瀟灑的少年已經完全消失了蹤影,他改名之後就將長髮給剪了,剃成寸頭,隱約可以看見從前些許明朗的影子,但也逐漸在時光裏被耗光和消磨。
“姜欽,你最近還畫畫嗎?”姜煙突然問。
馮欽抿了抿脣,“……我現在叫馮欽。”
“你還畫畫嗎?”她重複。
“畫畫……”馮欽停頓片額,“最近事情多,荒廢了一陣。”
姜煙笑了笑:“我想也是。”
馮欽心裏莫名起了一陣煩躁,抿脣片刻才壓了下去,“我是來和你談方曉的事情。”
“方曉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這次她惹的人不是我,你要求情,也許求錯了人。”姜煙道。
“你們夫妻是一體的,他要不是爲你出頭,也犯不着去動方曉!”馮欽抿脣,脫口而出這一句之後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放柔了表情道,“煙煙,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非得這樣針對她呢?”
姜煙眯了眯眼,“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提醒你一句,她在利用你。”
“她沒有利用我!”馮欽咬牙,“你大可以直接說發生過什麼,我就算是不信,也想聽聽你的說辭。”
姜煙沉默片刻,心底迅速泛上了些許反感。
她現在不想戳破這層窗戶紙,馮欽既然被洗了腦,那勢必要做點什麼纔會罷休。她在等,但耐心也即將被耗光了。
“真想知道?”半晌,她再次開口,斜了斜眼。
馮欽立刻點頭,“是,想知道。”
“行,那就讓你知道。”姜煙轉身攔下出租車,下巴微擡,示意馮欽先進。
馮欽猶豫幾秒後率先跨進了車裏,姜煙隨後跟上。
“去看守所。”她道。
……
車子停下後,姜煙在獄警的帶領下往會客室走去,同時掏出手機撥通了馮欽的電話,示意他按下接聽。
“就在這裏聽,一個字都不要錯過。”她扔下一句,黑髮便在腦後輕輕晃動起來,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後。
馮欽皺了皺眉頭,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機上,半晌纔將信將疑地將聽筒放在了自己的耳邊。
腳步聲悠長,在長廊裏打出了一連串的迴音,姜煙走了一會兒才進了門,擡眼便看見形容枯槁的那個乾瘦身影,微微挑眉。
有消息說方曉這幾天不喫不喝,但她也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
室內光線不強,看守所裏的牆壁都生了青苔,空氣裏瀰漫着溼冷的氣息,侵入骨髓,冰涼一片。
方曉在角落裏緩緩擡頭,動作有些滯澀。
她盯着姜煙,視線隨着她移動着,最後落在了自己的對面,嘴脣蠕動片刻,似乎是想扯出來一個笑容,但沒有成功。
“你來這裏,是想看我怎麼死的嗎?”她道。
往日嬌媚的聲線全然不見蹤影,嗓音嘶啞如同被刀鋒割過一般,出口時還帶着異響。
“你的死亡有什麼可看性嗎?”姜煙緩緩問,身子微傾。
方曉全身一僵,表情迅速掙扎涌動,呼吸也沉了沉,惡狠狠吐出了一個詞:“賤人!”
“有意思,我回到姜家之後,聽見最多的就是這個稱呼。”姜煙面無表情。
“因爲你就是個賤人!”
“我給過你機會。”姜煙聲線驀地沉了下來,這一句便將對話扯向了不同戰場,毫不費力地擊中方曉心底最深處的絕望和最脆弱的自尊。
“我憑什麼要按照你說的話過日子?!”方曉尖聲開口,再也壓不住自己的憤怒,“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不也是靠着男人麼?先是楚墨,再是傅司眠,你不也是拿這張臉勾得他們五迷三道爲你賣命嗎!”
姜煙目光凝在那張猙獰的臉上,眼眸微微擡了擡。
“原來如此……所以你有樣學樣,先後攀上了姜樹恩和馮欽,以爲靠着這些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不過是沒你那麼狐狸精!”方曉不甘道,“光靠着這些都足夠置葉柳珍於死地,我要是有你的手段,想要什麼得不到?”
姜煙笑了,“可是方曉,依附和合作,從來就是兩件事。”
方曉皺眉,乾枯的臉上一雙眼睛猛地打轉,顯然是沒有理解這話的意思。
姜煙也不多留,起身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好自爲之吧。”
“站住!”方曉煩躁道。
姜煙緩步出門。
“不準走!你把話說清楚!”方曉踉蹌起身,用盡全力咆哮着,“姜煙!別搞得自己像個大聖人似的,你說我沒守住自己的心,難道你就守住的了麼?!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天傅司眠先救了陸雲溪,你的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咔。”
姜煙反手將門扣上了,只留下一室尖聲的叫喊,在整個長廊中打轉。
她頓住腳步,在原地沉默片刻,轉頭看向長廊盡頭滿臉呆滯的馮欽,“都聽見了?”
馮欽抿脣,雙手在身側死死地捏着,半個字都說不出口,只剩下風聲咆哮,不住地吹往心中的黑洞。
纖白的手指離開門把,高跟鞋踏地的聲音逐漸遠去,裙襬翩躚,掠過轉角,長廊上很快就只剩下一人垂眸站立。
看守所外,姜煙冷冷瞥了眼青色的高牆,眸光滑落,表情莫測。
方曉最後一句話還回蕩在耳邊,很久之後才逐漸消散……她沒守住自己的心麼?
笑話。
她丟了什麼,也不能丟了這個。
傍晚,趙家。
馮開德一回家就嗅到整個大廳的酒氣,立刻皺起了眉頭,朝着氣味的中心看去,頓時不滿地眯起了眼。
“怎麼回事?”他上前道。
馮欽抱着酒瓶倒在地上,滿臉通紅,醉得不省人事。
傭人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少爺,少爺回來就抱着酒瓶,嘴裏一直在喊着自己被騙了,我們都勸不住,又喝了好多酒,現在就……”
馮開德抿脣,氣息浮動兩秒,擡腿踢了踢地上的人,“你給我起來!像什麼樣子!”
“別動我……”馮欽扭了扭身子,癱倒在地,順着碗櫃往下滑,打了個酒嗝。
“沒用的東西!”馮開德咒罵一句,“現在趙久茹那邊就等着看我們父子倆的笑話,你這個樣子傳出去,她得笑掉大牙!起來!快點!”
馮欽是他唯一的指望,趙恆死了之後,趙久茹已經後繼無人,但他手裏還有個馮欽,本來局勢一片大好,現在卻接連出事,眼看着馮欽還喪事了鬥志,可不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嗎!
“別動,讓我躺會兒……”馮欽低聲喃喃,昏睡過去。
傭人上前小聲詢問:“馮總,現在……”
“扔出去!讓他在花園裏醒酒!沒醒就別回來了!”馮開德咬牙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猛地踹翻了茶几。
傭人紛紛聳肩,驚駭地目送他離開,不敢再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