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傅司眠腰腹部露出來的白紗,手腕也明顯是包紮過的,傷口應該不嚴重,面積不大,但站姿怪異,一看便知是腰腹部有傷口。
姜煙抿脣片刻,隔着光線和傅司眠對視,隨後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
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去看傅司眠的狀況,但以陸飛白的手段,她也知道不可能善了,更何況是傅司眠明知道是一個局還執意去赴的情況下,還能活着就已經是萬幸了。
剛纔她收到聞歌的消息就趕來了醫院,無意識將車子開得飛快,腦子裏全是有關於傷情的消息,真正看見傅司眠的這一瞬間,狂跳的心臟才停了下來。
她捏了捏手指,暗暗咬牙。
“受傷了?”姜煙問。
“是啊,司眠和肅飛都受傷了!也不知道他們去幹啥了,都不知道帶上我……”聞歌上前道。
姜煙看着傅司眠,“在哪裏傷的?”
傅司眠也回視,“就出了個小意外,沒什麼大事。”
“沒什麼大事都能把肅飛的腿弄斷啊?”聞歌忍不住接話。
看來邵肅飛的傷勢比傅司眠嚴重,不難猜想這其中大概有陸雲溪的參與,否則傅司眠也沒有這麼簡單就能全身而退。
“這意外還真夠小的。”姜煙笑了笑,伸手動了動他腰腹部的白紗布,“我想不出北城現在除了你自己心甘情願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受傷。”
惡感正在滋生。
她想聽傅司眠要怎麼跟她談這件事。她相信陸飛白不可能什麼都不說就放傅司眠離開,離間的事情那個男人做得一向是不錯的,那麼傅司眠呢?他會選擇沉默,和從前一樣隱忍不發,直到創口生瘡流膿爲止麼?
“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傅司眠道。
姜煙勾脣,“那你不問問我今天去哪兒了嗎?”
傅司眠的黑眸有一瞬間的變動。
他當然明白最好的方式就是說開,但是他傅司眠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在失去父母的時候沒有害怕,在那間陰冷潮溼的地下室裏接受藥水注射的時候也不害怕……他知道自己已經一無所有,每一道傷口,都只能成爲新的仇恨。
但在對待姜煙的事情上,小心翼翼似乎已經成爲了本能……換言之,他不想問,甚至不敢問。
他害怕答案真的是他想的那樣。
“不用問,你也有自己處理事情的空間。”他道。
姜煙眯眼。
手術室的門開了。
病牀被推了出來,邵肅飛靠在上面,神情清明,麻藥的藥效已經過去,那張黝黑的臉上滿溢出來的情緒更加複雜。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聞歌往楚夢璇的方向縮了縮,覺得這氣氛簡直恐怖得有些熟悉。
“喂,什麼情況……”聞歌小聲問。
“你問我?我知道的還沒你多!”楚夢璇壓低聲音回答。
兩人挨近了,皮膚相觸,聞歌又是一跳,猛地往旁邊挪了挪,不再交談。
邵肅飛伸手,打斷了護士的動作。
“肅飛。”傅司眠蹙眉。
這一句冰冷的嗓音瞬間澆滅了邵肅飛的怒火,他稍稍有些猶豫地將手縮了回來,傅司眠眼神示意,護士繼續動作,推動病牀離去。
“邵先生有事和我說吧?”姜煙問。
護士回頭。
傅司眠徑直上前將姜煙的手握住了,“有事我們回家再說。”
“天啊……”聞歌捂着臉,“這感覺太熟悉了……”
上回他們在楚家吵起來之前,不就是這個氛圍嗎?!打死他也忘不了啊!這這這到底要怎麼辦!
傅司眠顯然比聞歌更加敏感此刻的氣氛,也明白了姜煙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多半也是邵肅飛讓聞歌把人帶過來的。
“有話就說吧,我瞧着你憋着也累。”姜煙涼涼道。
“煙煙,別衝動。”楚夢璇拉了拉姜煙的袖子。
姜煙平靜擡眼:“我沒衝動,只是既然我人已經被他叫過來了,事情又只能硬生生憋着,邵先生受了這麼重的傷,再心思鬱結有了其他毛病,到時候不得一併算在我頭上?我不太喜歡背黑鍋,當然,是我乾的事我也不會否認,所以邵先生大可以問問看,只要你想知道,只要我能回答,必定言無不盡。”
這話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邵肅飛憤恨地轉頭,這頭還顧及着傅司眠,忍着怒火將話往外吐:“你對我的意見就不用說了,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想弄死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能不能替司眠問一句,他還要做到什麼地步你才能原諒他?你不知道他因爲你放棄了多少嗎?你……”
“回病房。”傅司眠打斷,眼神盯着護士。
護士嚇了一跳,立刻推着病房往前走。
姜煙冷冷地盯着幾人離去的方向,楚夢璇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走吧?煙煙,邵肅飛剛做完手術,我不知道你們發生啥了,不過有事情等他養養再說唄?大家都是朋友,他要是得罪你了,我們也沒必要現在就把事情鬧出來……”
得罪?
姜煙冷嗤。
她最厭煩的就是邵肅飛那張活該她受着的臉。誰先動了這個手,之後就不存在原諒或者不原諒的事,她要的只是傅司眠得到懲罰的這個結果而已。
姜煙緩緩伸手將楚夢璇的手指拉開,擡腿往前走去。
“誒!煙煙!”
楚夢璇伸手沒拉住人,一臉懵然地轉回頭去看聞歌,無奈地做了個口型:“怎麼辦?快想辦法啊!”
“姑奶奶誒!”聞歌急得跳腳,只能往前衝去,試圖跟上姜煙的腳步,在後頭追着道,“嫂子!嫂子冷靜!有事情你跟我說好不好?肅飛他語氣確實不行,司眠肯定去教訓她了!你就大人有大量……”
“咔。”姜煙伸手,將門開了。
病房內,護士低頭退了出去,三雙眼睛互相望着,各帶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