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容兒今日來見她,是想帶着未來的妻子來見她的。大長公主深深記得,阿嬈說過,這枚戒指,給了容兒,而容兒將來是要給他未來的妻子的。衛保兒見大長公主這麼專注的目光,哪能不明白她什麼意思。從進門開始,衛保兒就發現了這枚戒指掉了出來,想到只有衛容在門口替她理了衣服,衛保兒就咬牙切齒。正想着,衛容卻突然的開口,“你們先去外面等着吧,我和郡主還有話要同大長公主講。”衛長安幾人依言退了出去。姜晚問道:“大長公主真的是四哥的祖母嗎”“當然了。”衛長安接話。“可是你之前不是說,四哥被景王趕出府了嗎”衛長安說道:“這不一樣的,你看四哥和景王斷絕關係,但是那時候大長公主還在甘蘭庵,當然是不知道了所以大長公主可沒和四哥斷絕關係。”“可是我覺得,大長公主的眼神怪怪的,她見到保兒姐姐好像特別驚訝。”姜晚歪頭說道。衛長安立刻說:“肯定是看我阿姐長得漂亮。”“停停停,阿姐的確長得漂亮。”衛長寧終於忍不住出口打斷了衛長安的話,“但是大長公主的眼神的確很不對勁。”衛長寧的語氣裏彷彿滿滿的嫌棄,“衛長安你這小子,真是連晚晚也不如。”衛長安立刻瞪了一眼衛長寧,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他十分想念小時候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喊哥哥的衛長寧。現在這個不出言還好,一出言簡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衛長寧呵呵,他還是看看自家乖晚晚洗洗眼睛吧。很快,來了兩個女尼,把衛長安幾人帶到偏院去休息。衛保兒端端正正的盤腿坐在蒲團上,鎮定從容看着大長公主。自從衛容將其他人“趕”了出去後,佛堂只剩下他們三個人。連空氣也變得那樣的詭異的寂靜。過了半晌,大長公主打量的目光才從衛保兒身上挪開,看向衛容,“你今日來,是想說你和佑安的事”她雖足不出戶,可外頭那些傳言她也知道不少。鎮南王的女兒和兒子,都是一些嬌縱跋扈,不可一世的紈絝子弟。如今真正見着了他們的面,發現幾人也是規規矩矩,雅正端方,知禮守禮的人。以前,大長公主就極爲喜歡衛季權這個聰敏沉穩的小侄子。而且,她以爲,皇兄先帝會將皇位傳給衛季權,沒想到,遺詔出來後,竟然是傳給了大侄子衛伯權。衛容盤膝而坐,惜字如金,“是。”大長公主皺着眉頭,竟是不管當事人衛保兒就在眼前,語氣加重了幾分,“你瞭解她嗎知不知道她的行爲作風,你就在鎮南王府住了兩年而已,就這麼膚淺的想和她在一起”佑安這孩子,長得十分美貌,或許是衛容這兩年住在鎮南王府,見到如花一般嬌豔的佑安,自然會因爲女子絕美的麪皮而年少衝動把控不住自己的心,這只是一時之間被佑安的美貌迷住了。衛保兒挑眉,脣角勾着冷淡弧度。她早就知道,大長公主會對衛容發難,而且會絲毫不留情面的在她面前就說出來。因爲,自己的存在,於皇帝來說是一個眼中釘,大長公主明顯深知內情。衛容面無表情,“我在景王府住了十四年,像狗一樣住了十四年。”這是根本不打算回答大長公主的問題,而是直接的指責景王府。大長公主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灰色尼姑帽下,溜出了幾根銀白的髮絲,“我知道孟關對不起你,可是他終究是你父親啊。”大長公主始終覺得,衛容迴歸景王府纔是最好的決定。衛容聞言,眸中的神色愈發的冷厲了,終究是他父親他可以不在意衛孟關這十幾年來對他的厭惡和欺侮,可是一個殺死了他孃親的人,也配做他的父親就應該千刀萬剮下地獄。衛容身上驟然釋放出來的陰森寒意,讓大長公主渾身一震,她清清楚楚看到衛容眸中驟然閃過的暴怒。她記得她離開時,是十一年前,那個時候,這個孩子還在九歲,從小到大都是一臉冷冰冰的模樣,阿嬈死後,他就更是一副陰沉幽深的樣子。可是,他從未有過如此情緒波動極大的時候。彷彿就是,想要把一個人生吞活剝了。衛容眸底翻滾着濃郁的墨色,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地面,他知道,大長公主對他的確是好,但是那是作爲一個祖母,不偏頗任何一個人的慈愛,她對他好,同樣也對他衛麟好,對衛利好,只不過衛容還是很感謝她的這種好,讓他在景王府有個慰藉。實際上,他和大長公主的關係,沒有衛保兒想象的那樣好,只是他對這個以前幫過他說話的祖母,總是帶着幾分尊重。“祖母,不管您怎麼看,孫兒今日只是來知會您一聲,孫兒已經和景王府沒關係了,或許這是祖母最後一次見孫兒,也是孫兒最後一次叫您祖母了。”衛容開口,語氣中滿是疏離淡漠,讓本來準備好了一肚子說教的大長公主不由得禁了聲。而衛容,顯然是已經認定了衛保兒一般。大長公主嘆了一口氣,看着這個已經出人頭地的孫兒,“祖母這是爲你好,佑安和你不適合。”皇帝爲什麼把鎮南王府的三個孩子都捧得高高的,還對他們千萬般寵愛,不過只是想把他們養廢,還可以搏一個照顧親弟遺孤的好名聲。最終,鎮南王府是要消亡在皇帝的皇權之下的。所以衛容和佑安在一起,絕對沒有什麼好結果,說不定還會連累景王府。衛容的眸光更是請冷了,他來見大長公主的原因,只是因爲當初景王府只有大長公主一人會對他和顏悅色,所以纔想叫大長公主見見保兒,但是他和大長公主也不是什麼感情深厚的祖孫,他正想說什麼,衛保兒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對着大長公主道:“晚輩不知道大長公主是爲了什麼對晚輩的成見這麼深,但是晚輩今日來,只是想問問大長公主,當初您爲什麼要放着好好的榮華富貴不要,跑來這個甘蘭庵喫齋唸佛。”大長公主的神色陡然間掠過一絲暗沉,隨後立即恢復,她爲什麼打着清心靜修的理由來甘蘭庵,這件事的內情誰也不能告訴,就算有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能說。“不過是想遠離那些糟心的凡塵俗世而已。”大長公主皺起眉頭,對衛保兒似乎多了一分不喜,她問出這個問題,就是觸了她的黴頭。衛保兒纔不管大長公主高不高興,她只知道,大長公主讓衛容不高興了,“既然大長公主也覺得凡塵俗世糟心,爲什麼還要在意外頭那些污衊晚輩的流言。”大長公主終於再重新把目光落回在衛保兒身上,看着分毫不肯喫一點虧的衛保兒,她十分頭疼。她難道要和佑安說,你遲早會被皇帝弄死,拜託你不要糾纏我孫子良久,大長公主纔開口,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們還小,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之情,興許你們只是一時的興致,而且這世間的好男兒千千萬萬,佑安何必”“祖母,孫兒想您弄錯了一點。”衛容突然就起身,打斷了大長公主的話,一身藍色箭袖襯得他身材頎長挺拔,薄脣悠悠吐出一句話,“不是佑安郡主纏着我,而是我心悅她,我纏着她。”大長公主嘴脣動了動,看着一臉冷漠強硬的衛容,突然覺得如鯁在喉,說不出話。衛保兒仰頭看了一眼衛容,然後斂神,目光泠泠,但是聲線中依舊是對長輩的恭恭敬敬,“若沒有晚輩,怕是兩年前衛容就死在了皇后還有胤西南宮五皇子手中,衛容的命,是晚輩救回來的,也是晚輩在衛容遭景王府拋棄的時候帶衛容進鎮南王府的,這兩年,好喫好喝供着他,還資助他讀書求學,衛容的命,衛容的一切,全是我的,他欠了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大長公主神情微滯,面前這個氣勢忽變,看似恭恭敬敬卻帶着幾分強勢恣意的人,是那個被皇帝養廢了的飛揚跋扈侄孫女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被一個晚輩如此駁了面子,她心底多少有點不舒服。衛容的長長睫毛微顫,彎腰將衛保兒拉了起來,向大長公主行了一個禮,“叨擾祖母清修了,孫兒慚愧。”慚愧衛容臉上非但沒有慚愧之色,反而還有幾絲不可察覺的喜色。方纔衛保兒的一番話,着實讓他震驚了,甚至心口也柔軟了幾分,眸中的熾熱似乎要將衛保兒融化。她竟然當着大長公主的面承認了他們的關係,還說出了他是她的還未等大長公主反應過來,衛容就愉悅牽着衛保兒的手離開了佛堂。佛堂的門一寸寸合上,大長公主閉了閉眼,腦海中是揮之不去衛保兒強勢明豔的面容,驟然間,她只覺得陰風陣陣,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立刻轉身,本來是儀態莊重的人,此刻竟是帶着慌亂還有狼狽,手指握着木魚棒,快速的敲打着木魚,口中唸唸有詞,皺攏的眉峯,看起來十分的緊張和害怕。聽着裏面傳來的一下急促一下輕緩的木魚聲,衛保兒往裏頭又瞟了一眼,透過薄油紙雕花門,她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在面對佛像,衣袖隨着敲打木魚的動作搖晃。直覺告訴她,大長公主心裏藏着事,但是她並不想去探出是什麼事。因爲現在她暫時不想再和大長公主見面了。穿過迴廊,衛保兒直接站在偏院,託了一個女尼去將衛長安幾人叫出來。出了甘蘭庵,衛長安纔開口問道:“阿姐,大長公主對你們說了什麼”衛保兒有些意興闌珊,“沒什麼,左右不過告訴我,不要想着攀高枝,纏着他家孫子。”說罷,衛保兒擡頭,幽怨的看了衛容一眼,衛容正好將她這個眼神抓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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