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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行微傷勢實在嚴重,就連御醫來了也只道棘手。

    李懷安讓賀遷幫忙守着,自己去殿外攔李越。他腦子裏一團亂麻,既擔心着堂弟的傷,又操心着有人要反。所以當侄子說赤餘已經發兵時,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稍不留神就讓李越闖進了凝華殿。

    然後一眼便看見了牀榻上毫無血色的恭睿王。

    “李行微?”李越意料之外,凝華殿裏躺着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李懷安也愣了愣,原來他還不知道自己險些遇刺的事。

    不過下一刻便被發現了端倪,桌上的那柄短刀還放在那裏,淬着冷光。

    李行微心口還插着一把刀,所以這一柄只能是另作他用。

    聖上本就覺得李行微這人有問題,稍稍一想便猜到了,身體一僵,勉強從容問道:“他想殺你?”

    李懷安看着侄子的神情一點點變冷,下意識想安慰,卻不便上前,愣愣道:“你別擔心,我沒有受傷,李行微不是真的想殺我”

    李越當然看出來皇叔沒有受傷,只是曾經陰影太深,失而復得之後看什麼都是生死危險。

    李行微是不是真的有殺心,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那把明晃晃的刀已經是罪證了。

    李懷安覺得侄子有些不正常,看起來雲淡風輕,卻壓抑着狂風暴雨。

    李越沒說話,只是走過來把他箍在懷裏,絮絮叨叨地念:“那赤餘畜生根本就沒想過全身而退,他此番來魏國就是爲了轉移視線。這段時間您就在凝華殿好好待着,我儘量抽時間來看您,但可能不會像以前那麼頻繁了。”

    “李越”這麼多人在場,李懷安被裹在侄子懷中,想逃也沒地方可躲。

    私下裏他可以任李越擁抱,任他從自己身上汲取安慰。可當着這麼多人,甚至還有一位朝臣,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李越又喃喃道:“不行,您和我在一處起居吧,哪裏都不安全,我守着終歸好些。”

    “李越!”他越發覺得侄子狀態不對勁,像是又回到了幾個月之前。如同一個佈滿裂痕的瓷瓶,一碰就分崩離析。

    “受傷流血的不是我,你瞎想什麼,”李懷安用了十足的力氣才掙脫開李越的懷抱,固執地看向對方眼睛,“我好好的,就在這兒,你看清楚了。”

    眼神一觸,李越才找回些許理智,只是理智得有些過頭了。撇開眼睛,似乎又做回了那個君王。

    他沒回應李懷安,而是看向一直站在牀榻前的賀遷,把他從走神中喚回來。

    “賀遷,你交代交代。”

    李懷安愣了愣,沒料到李越會躲開他的視線。以往自己的眼神總是會被接住,被回以最熱切的注視。

    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像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賀小將軍衣袍上沾了李行微的血,看着就像他自己滲出來的,最鮮豔的紅。

    他情緒不高,沒像往常一樣勾着漫不經心的笑,只垂眼認真回答李越的命令:“臣失職,看守不力致恭睿王越獄而出,逃入宮中。臣入宮抓人,撞見恭睿王遇刺,緝拿刺客救下王爺,但刺客已自盡身亡。恭睿王重傷昏迷,恰遇太上皇,便將之送入凝華殿暫行醫治。”

    李越點點頭,仍舊沒看皇叔,而是轉身向羽林左監問話:“李行微之前來過凝華殿?他如何行刺的太上皇。”

    季舒畢竟在聖上手底下待過很長一段時日,迫於壓力,也了出來。

    “臣等皆在殿外,只聽見刀落地的聲音,衝進來之後見太上皇並未受傷。”

    “之後呢?”李越終於短暫地看了皇叔一眼,像是在問他,卻意料之中沒等到他的回答。

    李懷安張了張嘴,他該如何回答,說自己本來想瞞過去嗎。

    李越很快又移開了視線,再次向季舒施壓:“李行微怎麼會又跑出凝華殿,誰放他走的,你嗎?”

    羽林左監兩邊爲難,索性單膝跪下,以沉默回答。

    太上皇輕笑了一聲:“是我。”

    他有種被人一層層剝開示衆的錯覺,李越寧願從別人口中問自己做過的事,卻不敢看着他,聽聽他口中的答案。

    李越在害怕什麼。

    “是我放走了他,怕你知道有人要殺我,所以想瞞着你。”

    他索性一口氣說了出來。隱瞞的感覺很不好受,他不知道從前李越是如何做到瞞了他一樁樁一件件的,還那麼坦然,就像自

    己理應不用知道那些事。

    李越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變得破裂。

    一室寂靜,沉默了很久,他纔開口問道:“爲什麼不想讓我知道?”

    爲什麼?

    李懷安也被突然問住。這好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深究起來,或許是不想讓李越再次失控。

    李越對他的保護欲太過強烈,一絲一毫與他有關的事彷彿都被放大。李懷安不懼怕這種密不透風的保護,經歷過這麼多事情,讓他感到害怕的事物剩下不多。

    他只是覺得有時候喘不過氣,李越的愛太重了。

    從一開始,李越的愛就攜帶着五年的隱忍和厚重。而直到現在,他甚至都分不清對李越的感情是什麼。

    或許是愛吧,即使如此,他的愛現在也只有燭光大小,在李越的滔天大火面前,可憐得幾乎看不見。

    太不平等了,李懷安也想給自己的感情多加一點分量,甚至燒成燎原之火也不後悔。

    可是李越總是不給他機會,就像金屋藏嬌,把他藏在密不透風的金房子裏。隔絕一切好與不好,讓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愛。

    他看着侄子,想出口安慰,卻狠了狠心說出真相:“我怕你會像以前那樣,把我關起來,監視我的一切舉動,我哪裏也去不了,誰也見不了。”

    “監視?您把那叫做監視?”李越不可置信看向皇叔,他還想說什麼,卻生生把不甘嚥了下去。

    他閉着眼揉了揉眉心,再睜開眼時已經恢復平靜。

    “您好好休息,李行微情況穩定後我會讓人接走,我晚些時候再來看您。”

    說完便轉身離開。

    李懷安愣在原地。他從沒經受過這種挫敗感,明明對方什麼重話也沒說,他就像被拋棄一般,無力還擊。

    怎麼自己變成了這樣,當真被金屋藏嬌太久,習慣了李越的好,如今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直到一羣人走遠,李懷安才從恍惚中抽身出來,朝着外面奔去。

    披風的帶子本就係得寬鬆,被他徹底跑開,披風鬆鬆垮垮掛在肩膀上,李懷安也沒心思顧及。

    “李越!”

    聖上轉身,見到他第一眼眉頭便皺緊,伸出手去想接住他。

    身體不好還這麼跑,衣服也沒穿得沒個正形,要是着涼該怎麼辦。

    李懷安在兩步之外停下,喘着氣道:“你剛剛想說什麼,都給我說出來”

    李越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您真的想聽?”

    他點點頭。隱約之中,他怕這次說不開,便會成爲兩人的隔閡,像滾雪花般一發不可收拾。

    李越垂下雙眼,笑了笑:“好,我告訴您,我想監視什麼。

    “我怕的是哪一天您會像當初一樣消失不見,您豁達樂觀得過且過,走了便走了。我呢?即使知道您就在凝華殿,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每一刻都在想您過得怎麼樣,是不是傷病又復發了,是不是又受凍了。”

    李懷安對李越的這種憂慮再清楚不過,可正是因爲清楚,才覺得這憂慮太過了,已經有些病態。

    他不想讓李越陷得更深,自己已經從痛苦中被拯救出來,不想看着對方再陷入不可控制的痛苦。

    “我也是能打善武的堂堂男兒,沒你想的那麼脆弱,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況且身邊這麼多侍衛,你就不用成天瞎操心了。”

    李越嘆了口氣:“現在是有人想殺您,不是什麼兒戲。皇叔,您嫌我管得太嚴,但我不認爲自己錯了。我向來卑鄙,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懷安反駁地乾脆利落,“你別老是把自己往小人那條路上帶,怎麼就不能做個正常人了?”

    可是他忘了,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李越有些疲憊:“我本就不正常,剛剛在凝華殿裏,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把您綁在身邊。哪兒也去不了,誰也傷害不到您。”

    他頓了頓,又道:“也行,您先回去收拾收拾,過會兒我再來接您。”

    “接我?去哪兒?”

    李越走過去,幫皇叔理好了披風:“去文宣殿。”

    他住的地方。

    李懷安覺得自己幾乎可以說得上恃寵而驕,仗着李越的好,連拒絕都變得比以前理直氣壯。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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