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上皇又在跑路 >番外一 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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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懷安近日被暑熱蒸得頭腦昏沉,去年儲在地窖中的冰塊早已用完。昨日才過了小暑,這夏天還有的熬。

    他這嬌慣身體怕冷又怕熱,雖說潛州冬日短是好事,但熱起來也夠他受的。

    月上柳梢頭,他把藤椅搬到小院裏,躺在上面感受清涼些許的晚風。卻還嫌這風不夠大,拿了一把蒲扇不住給自己扇着。

    扇着扇着手累了,把蒲扇往地上一扔,認命般睜大眼睛看着夜空發呆。

    潛州地遠偏僻,比起京城的萬家燈火而言,這裏更爲寧靜。因此夜空的星宿也比京城的更爲明亮,一眼便能看見許多圍着光暈的小點,匯聚成漫天星光。

    他閒着無事,像往常一樣辨認星宿來打發時間。

    然而暑熱依舊不肯放過他,把他的閒情逸致全攪散了。

    李懷安猛地坐起來,思索片刻,撿起那把蒲扇,起身出了門。

    潛州城南有一條河,離他家不遠,一到夏日便是人們納涼的首選去處。

    他以前不屑去,那地方熱鬧,自發形成了小集市,人一多起來便沒那麼涼快了。反正家裏有冰塊,房門一關,可比河邊好得多。

    然而揮霍無度,他還是不得不屈尊過去,借用那一點河風。

    李懷安雖然在此處隱姓埋名生活,但喫穿用度上還是沒虧待自己。

    穿着一身布料上好的月白青衫,特意做得寬大輕薄,行走之間衣帶生風。

    他只覺得這樣穿涼快,街坊鄰里瞧他面熟,卻覺得他像個剛死不久的風流豔鬼,再不濟也是個家道中落的公子,拿着祖上積蓄到這裏過清貧日子來了。

    “家道中落”的李懷安搖着蒲扇,能走多慢就走多慢,儘量一點汗都不出地走到了城南河邊。

    集市已經熱鬧起來,燈火輝映,襯得天上的星辰都失了光彩。

    他沿着河邊鋪着的青石磚一路走過去,沿路見到的幾乎都是年輕男女。昏黃燭火映照下,周身都染了一層情竇已開的柔光。

    李懷安倏然間想起了那年除夕夜,他眼中的李越也帶着這樣的光,是個出落得極好的俊俏青年。

    他笑着穿過人羣,走到了較爲冷清的地方。燈光稀少許多,夜風也更涼快些,上了年紀的人大多都聚集在這裏,坐在樹旁,一邊乘涼一邊聊天。

    好像他自己更適合這樣的氛圍,自在許多,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在石凳上坐下。

    蟲鳴聲響徹四面八方,心裏卻被襯得更加安靜。他幾乎什麼也不想,就靜靜看着昏暗中涌動奔流的河水,還有水面的粼粼光點。

    卻有人靠近,喊了他一聲:“兄臺喝酒嗎?”

    李懷安轉頭一看,是個中年男子,留着一把飄逸的鬍鬚,穿得比他還不羈,胸口半敞着。

    他淡淡回答:“不喝,謝了。”

    男子露齒一笑,拿着葫蘆酒壺的手放下,又道:“早聽說城裏來了一號不尋常的人物,如今總算見着了。”

    李懷安也知自己在質樸淳善的潛州人民中顯得不太正常,沒說什麼,打量男子一眼問道:“閣下做什麼的?”

    男子見他有聊下去的想法,在旁邊一屁股坐下,笑着回答道:“賣字爲生,正準備進京求官。”

    竟還遇上一個想求取功名的,李懷安來了興趣:“正好,敝人就是從京城來的。”

    男子也沒立刻攀關係套近乎,反而問道:“那兄臺爲何要離開京城,跑到這小城來?”

    他瞥了一眼男子神情,確實誠心疑惑。想了想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挑揀着回答。

    “家中親人皆已仙逝,只有一侄,敝人嫌京城吵鬧,便搬到了潛州。”

    “吵鬧?”中年男子玩味地搖頭笑笑,又問,“那賢侄呢?”

    李懷安轉頭看了看遠處集市,晃神道:“家中產業皆由他操勞掌管,脫不開身。”

    但下半句話他沒打算對陌生人說,李越確實政事纏身,但兩人的約定也是作數的。

    “可曾成家否?”

    他回過神來,看了男子一眼,語氣冷了下來:“不曾,閣下問這做什麼?”

    說完便反應過來,巴結自己沒什麼用,這人自然更想結識在京城“做生意”的侄子。

    男子知他看穿,卻藉口道:“兄臺金相玉質,相比賢侄也是神仙人物。”

    李懷安向來不喜這類人,直到男子要到京城求官之後,不免對未來朝中大臣的質量感到憂慮。

    這塊清淨地方看來待不下去了,他忍痛舍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清涼,起身朝男子隨口道:“敝人有事先走了。”

    沒料到那人伸手朝他寬大衣袖抓了一把,竟想扯住他袖子。李懷安下意識擋開,順勢一掌擊向對方手臂,將人推了個趔趄,一屁股仰倒在地。

    臨走前冷冷瞥了男子一眼,把人嚇得一愣,便趁機離開了。

    好心情被這一攪和,李懷安只想回家待着,便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方纔那男子雖然厭煩,但提起了李越,便一下打開了他思緒的那道閘門。

    他來潛州已經一年有餘,南方的溼潤氣候把他將養地越發懶散。平日裏都待在家中百萬\小!說作畫,興起之時也常去戲院聽戲。

    遠離了京城,朝中事自然不會上趕着往他耳朵裏鑽。

    但李懷安也不是不聞窗外事,他知道前些時日朝中發生了一件事。

    上月初二,是當朝太上皇的忌日。去年太上皇駕崩,本該舉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國葬,然而被一向孝

    順的今上壓了下去,草草安葬。

    今年的忌日也是如此,大臣們說要大祭,也被聖上駁回了。甚至之後聖上還力排衆議,立李氏旁系一個寂寂無名的十五歲小孩爲太子,並任命丞相齊恪爲太子太傅。

    李懷安自然知道爲什麼,但朝臣和百姓不知道,便給聖上冠了不孝和獨斷的罪名。

    他聽這消息時也有些無奈,只要他不在,彷彿李越就與大臣們八字不合,總會在大小事情上出現紛爭罅隙。

    李越的皇帝生涯當初沒能善始,但李懷安總想他能有個善終。

    人羣又密集起來,路邊最多的是首飾攤,彷彿大家都愛賺姑娘們的錢。

    李懷安隨隨便便往其中一個攤位上看去,卻瞬間被一個小物件吸引住了目光。

    他走近去看,那是一支金簪,頂上纏成小巧梅花形狀,其間簡簡單單鑲了一顆珠子。燭火昏黃,看不清本身顏色,但李懷安卻想立刻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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