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帶着倉庫回古代 >第三百三十一章 偏愛李咎的尤老太爺
    李咎得到三品侯爵,青山城人與有榮焉,本就養出了底氣的他們在和外地行商、遊學書生打交道時更加驕傲。

    比來多流民在青山城就食,往集運中心那邊去上工的人也有部分要從青山城借道,城裏的外來人口進出更加頻繁,於是青山人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李咎的豐功偉績,再帶上自己曾經怎樣和李咎有接觸往來。

    這個說李咎老在他那裏喫茶,那個說在學塾看病時李咎親手給他遞的藥,那個又說自家兒女本來不合李園用人的要求,是李咎指明招進去的,還有的翻出了老黃曆,擒殺強盜、救死扶傷……聽着竟似無所不能了一般。

    許多外地人學得拼音,用的青山筆,看過青山報,聽着青山戲,穿的青山布,只是不知道這些事務背後都是李咎一手主導。

    從青山人的口中,頭一次聽說李咎的外地人拼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形象:巨人身高潘安容貌,鉢大的拳頭柱子粗的腿,豪爽如蠻人一般一次能幹三罈好酒,細膩之處也不輸給家裏的小娘子,武能以一打百,文能《三國》《西遊》……

    李咎並不常宅在家,早上熱身鍛鍊,農忙時下地幹活,得了閒還要在地頭轉一轉,因而人們能看到他的時候很多。

    那些外地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等日子見了真人,卻又覺得不過如此,單看外貌,哪有大家說的那般突出。

    時間長了,對李咎的好奇心慢慢地降了下去,那些讓李咎渾身不安的視線總算少到可以無視。

    所以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名聲打出去,細細碎碎的小事情也足夠繁瑣了。

    因爲今年各地農產都損失慘重,李咎借這個機會好好科普了一下大棚和土化肥的用法。隨着收穫的時節到來,那些得了辦法的各地陸續有消息反饋,大多數都是好的,也有些用得不恰當反而出了問題的。

    李咎便想,橫豎這一時也沒有人手去折騰軌道交通,倒不如先借着皇帝陛下正在興頭上,給農業技術站提個引子。

    這體系不出則矣,一出肯定要和科舉那邊的讀書人起衝突的,不用水磨工夫,恐難推進。

    因而李咎將其餘事都推了,在家認認真真寫了十幾天關於農業技術站體系的構想:人員來源、去向、升級、培訓、制度管理、如何防止它淪爲爭權奪利的工具和跳板、如何防止擾民……

    得知李咎又在琢磨惹那堆大儒不快的事情,黃致第一反應是想勸他不必如此激進。

    大棚也好,土肥也好,地膜也好,良種也好,只要確確實實地把好處擺在人前,別人自然會來求學,那卻比李咎折騰技術站要容易得多。就是時間慢些效率低些,也不影響什麼。

    李咎則直搖頭:“晚一年不知還要餓死多少人,這些年爲了防止種子退化和儲備不足,我已經耽擱了許久。難得今年把心一橫,不經試驗直接送了出去,才收到那些結果,竟有十之二三不盡如人意。十之二三看起來少,算算那也是幾千條人命所繫。此時將實際情況列明才顯得這個‘技術站’的重要性,過了今年,不知又要等幾年?”

    黃致也不好再勸他,只得將大皇子請來幫李咎把着文字合制的關卡,他和尤復幫李咎提改進的建議,還要請尤復幫忙勸尤南去說和京中的儒林大佬。

    李咎的初稿相當避重就輕,並未直接點名這個“農學技術站”的人員的構成和比例,只說他們要定期學習新的農業技術並將這些耕種紡織的技巧傳授給鄉民。

    看起來彷彿就是最底層的人們之間的口耳相授一般,然而這隻能糊弄不大懂行的,糊弄不了老狐狸。

    至少尤南能一眼看出來中間挖的坑:要定期學習就得定期脫產,定期脫產就得有經濟來源,那麼這些“技術員”有非親自耕種的經濟來源了,還能算是底層平民嗎?技術員要組織定期培訓授課,這個組織方是誰,授課的是誰,知識的最源頭是誰……他們真的都只是平民嗎?未來還將涉及到多代“技術員”之間身份變換,上一代老了死了,下一代怎麼選拔?用什麼決定誰可誰不可?

    所有的坑都指向李咎其實在暗搓搓地搞一個和科舉的體系非常相似的農學體系,只是上限暫時不如科舉的上限高。它照樣可以讓最底層的人完成身份的飛躍,“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尤南十分爲難,之前請鄭適道迴護李咎,是因爲李咎手上的好東西簡直能延續國祚,並不是因爲他認可贊同李咎的理論。現在如果他要出面爲李咎的農學技術站張目,就等於是讓他自己在科舉的主幹上砍一刀。

    尤晉倒是沒覺得如何,還認爲是他爹想多了。他爹算是對這個古板不知變通的二兒子絕望了,他還不如他女婿呢,傅小貴都看出來了李咎的“居心叵測”還隨信來幫着李咎出主意。

    傅貴兒因出身貧苦,知道哪怕增加十分之一的收成,對天下人而言也十分重要,因此他對李咎的這個“技術站”非常支持,也想到了後續的關鍵問題是怎樣才能保證這個技術站不淪爲宗族爭權奪利的工具,不淪爲一個好看的擺設。

    尤南對傅貴的身世知之甚詳,在傅貴坦白以前,尤南都想不到世上還會有老鷹崖那樣的地方,還會有那麼悽慘的人生。因而本該直接把李咎的主意敲回去或者閹割成工部底下的一個主簿的活計的尤南猶豫了。

    尤南也好,老鄭也好,包括老楊老吳,他們接受的教育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學的是“達則兼濟天下”,是“民貴君輕”,即便一切學術到最後都是他們實現政治抱負的工具,或者是他們的求道的根本,然而學進去了就是學進去了,很難不受其影響。

    尤南糾結了好幾天,也趁着天朗氣清的日子去金陵的郊外轉了轉。

    他看到了李園的大棚在金陵的郊外矗立着,人們談論這個東西配上土化肥特別好使。播種的時間可以提前,成熟的日子可以提早,冬季也可以種點菜蔬。

    人們說這是別處發明的好東西,可嘆人家不藏私,就這麼拿出來教給大家隨便使用了。今年時間趕着,只有少數幾塊地用上了,明年還能有好幾倍的地可以用上大棚,明年的收成一定非常好看。

    人們這樣議論時滿臉都是激動的顏色,他們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大棚、種子、土肥法都是李咎弄來的,也並不是知道的這一點人都對李咎感恩戴德,但是他們因爲這些東西獲得了更好的未來。

    顯然李咎也並無所謂人們是否知道他的功勞。

    尤南走了兩圈,最後回到書房長吁短嘆地寫信全老鄭和大楊(楊夢仙)去了。

    農業技術站和胥吏考覈這事,雖然是李咎想得美,可是這又不是沒先例。以前科舉也考過法曹軍曹的,武舉不也是定科嘛?各位大佬放輕鬆,李咎的雜學也就是多幾個不入流的胥吏罷了,威脅不到咱們,橫豎想當官的還是得考科舉。

    果真猶豫時,想想百姓,想想張載,想想孟子,想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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