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給季鳳蘭母女留了兩碗雞湯,然後就讓天佑把剩下的雞湯給小雨送了過去。
進入十一月,常氏的飯量日益減少,她的精神也大不如從前。東方遠很是着急,就去周家口馬家定製了幾斤糕點拿回來讓母親喫。常氏每頓只吃一塊糕點,喝幾口蜂蜜茶或紅糖茶。徐氏每日在佛像前燒香禱告,祈求神靈保佑婆婆的身體快些好起來。
常氏自感來日無多,就讓徐氏提前給她準備好入殮時的衣被等物,“玲瓏她娘,我箱子裏有一條緞子被面,上面繡了幾朵大紅牡丹,還有一條羊絨圍巾,這些都是自強媳婦送我的,我打算走的時候帶走。你用那個緞子被面給我縫一牀被子,到時候就蓋在我身上。”
“娘,你說的哪裏話啊”
常氏搖了搖手,接着說:“我箱子裏還有一些沒有穿過的衣裳,到時候你給你幾個姐姐、妹子一人一套,再給許諾媳婦、你周妹子一人一套,其餘的東西你就留着吧。”
徐氏不敢答應,只是勸說婆婆好好保養身子,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會好了。
常氏笑着說:“兒媳婦,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是過不去這個年了。”徐氏急忙說:“娘,你可不能這樣說。你兒子說,你的身子骨硬朗,能活到一百歲”
常氏輕輕地搖搖頭,“人生七十古來稀,我現在都八十多歲了,你幾個舅舅、姑娘、姨五六十歲都走了,我活這麼大歲數,早就夠本了,我也知足了。”
徐氏說:“娘,你不是想着抱重孫子嘛,你得多喫點東西。等自強媳婦的身子調理好了,生一個大胖小子,我還想讓你天天替我抱一會兒呢。”常氏笑了。
徐氏盡心照料婆婆,但爲防不測,她含淚準備下一些衣物。
到了十一月十五,常氏已不能下牀,徐氏就搬到常氏屋中,日夜侍奉婆婆。鎮上的人漸漸知道了常氏身體不佳的消息,和他們家來交往的那些人家裏的女眷就在上午或晚上帶了一些禮物前來看望這個老太太。
東方遠的幾位姐姐和妹妹也得知了母親的情況,她們都爲母親感到擔心,姐妹幾個便回到孃家,和徐氏輪流伺候老人。
進入臘月,常氏已經水米不進,東方遠的姐姐和妹妹就全都住在了孃家。白天,東方遠仍然在永春堂坐診;晚上,他衣不解帶,在老母親的牀前伺候着。
臘月初四的早上,常氏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東方遠和徐氏放聲大哭。
很快,東方遠的幾位姐姐、妹妹都跑了進來,隨後,自強小兩口也趕來了。東方遠、常氏的幾位女兒、徐氏、自強和季鳳蘭都跪在老人的牀前嚎啕大哭。哭了一會兒,東方遠的大姐讓東方遠和自強出去,她們就給常氏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壽衣。
聽到後排房子傳來的哭聲,正在打掃庭院的老劉知道東方老太太仙逝了,他放下手中的掃帚,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很快,念先生、老賈、天佑和家旺也來到了前院。念先生紅着眼睛勸東方遠節哀順變,老賈去常氏的屋裏哭着給老太太磕了幾個頭,然後他讓徐氏給他找來提前預備好的白幡,老賈就拿着白幡到前邊安排天佑和家旺把白幡掛到大門口。
老劉說:“東家,外面冷,你們幾個坐客廳裏去吧,一會兒就該有人來了。我去把外面的地掃掃。”
東方遠、念先生、自強、天佑和老賈父子就去了客廳。
周寡婦做好飯後從竈屋走了出來,她哭着從東邊那條過道去了常氏的住處。
過了一會兒,附近的一些村民前來東方遠家,男人就來到客廳安慰東方遠,女人就去常氏住的屋裏哭上幾聲。他們在東方遠家呆了一會兒就都走了。
周寡婦抹着眼淚走進客廳,“東方先生,飯做好了,你們幾個喫點飯吧。”東方遠說:“讓他們幾個喫吧,我喫不下。”
老賈說:“存遠,大冷的天,你喫點東西吧,底下你還有很多要做的事呢。”念先生對天佑說:“天佑,你們哥幾個去把飯端過來吧,吃了飯還都有事幹。”
自強、天佑和家旺就去一起竈屋端飯。
東方遠抹了一把眼淚,“我真想讓老母親多活幾年啊”
念先生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也是人生中的憾事。但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誰也逃避不了啊”
老賈說:“乾孃活了八十多歲,這也算是高壽了,整個沙河鎮千把口子人,超過七十歲的人有幾個啊”
東方遠說:“賈哥說的是,不過咱們當兒女的都是總想着讓父母多活幾年啊”
自強端着一饃簍饅頭走了進來,老賈問東方遠:“存遠,一會兒讓自強去通知咱姥孃家的人吧。”
東方遠說:“中啊,等自強吃了飯,就讓他去吧。常營老一輩沒有人了,咱幾個舅舅都死了多年了,幾個表兄弟歲數都不小了,最小的表弟福遠也五十歲了,他們幾個的身體都不好了。前幾天常營幾個表兄、表弟來看咱娘,十多裏的路他們走了一個多時辰,留他們喫飯他們也不願意,我就讓老劉哥把他們送回去,又讓他到街上給他們買些火燒、狗肉帶上。”
家旺和天佑用食盤端着兩盤菜和幾碗稀飯走了進來。老賈說:“家旺,你趕緊喫飯,吃了飯回家把你娘接過來。你奶奶走了,她這個當兒媳婦的得來行孝。”
家旺說:“我知道了。”
自強問:“大伯,我得幹啥活啊”
老賈說:“一會兒你跟你老劉伯一塊,到你舅爺家、舅家、幾個姑家、姨家,給他們報喪。”然後,老賈問東方遠:“不得去玲瓏家報喪嗎”
念先生說:“按理得去跟玲瓏說,就是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