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海這一開口，她就知道對方要說些什麼。
無非是陳氏以前是多麼不容易啊，把他們兩兄弟拉扯大吃了多少苦頭之類的話。
這些徐大海翻來覆去地在徐蘭耳邊唸叨，徐蘭聽得滾瓜爛熟，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果然，徐大海開始絮叨起了之前的老一套。
徐蘭表面上老實地聽他說，還不是的點點頭，實際上左耳進右耳出，早就魂遊四方去了。
徐大海見徐蘭這般乖巧，心裏卻是覺得舒坦多了。
最近徐蘭賺到了錢，又從里正哪裏獲得了管家的權利，雖然家裏的情況一日比一日的好，可卻讓徐大海這位一家之主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哎，今年冬天卻是不好過。”徐大海臨了的感嘆卻引起了徐蘭的注意。
就聽到他說“當年也是這般，地裏的莊家只有三成，大夏天的還未秋至，卻突然下了大雪”
“下雪”徐蘭嚇了一跳。
這可是太稀罕了。
還未秋至便天降大雪，地裏僅剩下的三成莊稼怕是要都凍死了。
“是啊，我們一家全都去收莊稼。”徐大海想起小時候的時，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好不容易搶回來了些，可我爹卻是病了。他病了以後爲了節省糧食，把喫食都給了我哥和我。”
“後來他熬不住走了，我娘每日裏只得去雪地裏挖坑，想挖出那些田鼠藏糧食的地方。”
徐大海長長嘆了口氣。
“我奶奶每日裏什麼都不做，就是罵我娘。”
“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點兒糧食，我奶奶一罵便被人聽到了。村子裏都是些餓瘋了的人，他們要來搶，我娘死死的護住不讓，被打得是頭破血流。”
提起以前的往事，如今已步入中年的徐大海卻是紅了眼眶。
徐蘭聽得也是心中一沉。
這段往事她還是第一次聽，想必是因爲在徐大海心裏，這是他最難忘的記憶了。
“丫頭，你看在我的面上，今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奶奶。”徐大海說，“她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又來了
徐蘭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孃親也不容易，奶奶以前也是從媳婦熬過來的，爲啥不能體諒下我娘”
說實話，徐蘭聽到以前陳氏是如何熬過來的，其實心裏也不好受。但是她從小被陳氏刻薄地對待，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陳氏對她和張氏的欺負。
“你這孩子，咋聽不懂人話呢”徐大海見自己說了半天，這死丫頭還是這幅模樣，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她一下，“要是在以前，你可是要被抓走獻給穀神的。”
“啥”徐蘭睜大了眼睛，“啥是穀神啊”
徐大海抿了抿嘴，過了好半天才說“上次饑荒，卻是出了高人。他在各村選了些水靈的丫頭帶走，說是獻給穀神。結果人一走，朝廷的賑災糧便下來了。”
“什麼穀神”徐蘭一下子想到了在城裏碰到大仙的事，“肯定都是些騙子那些小姑娘被拐走，肯定是被賣掉了。”
“莫要胡說”徐大海一下子捂住了徐蘭的嘴，厲聲罵道，“穀神是最靈驗的，若不是獻祭了那些小姑娘，饑荒怎麼會結束我們全家早就被餓死了。”
她跑到門口，認真地說道“爹，我是不信這些的，今日我纔在城裏遇到了個裝神弄鬼的騙子，那騙子還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你，你這丫頭氣死我了”徐大海順手抄起了一根柴火，追上去就要揍徐蘭。
徐蘭見勢不妙，立刻飛奔出門，去找張氏了。
她決定要看緊家裏的財物。
自己爹爹一看就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若是有人趁機假裝神棍，他定然是第一個上當的。
跑着跑着，徐蘭瞧見了路邊的一顆果樹。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對啊，自己的空間裏有穀子，有蔬菜，有魚和雞仔，卻是少了些果子樹。
村子的人種果樹的不多，一般都拿到城裏去賣了。
徐蘭記得醫術上說過，平日裏身體虛弱的，這食補可是比藥補更好。前世張氏是因爲肺癆去世的，她的肺一直不是很好，一到換季的時候便容易咳嗽。
“不如多種些梨子樹，到時候每日給孃親燉梨子湯喝。”
徐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找到張氏後，母女兩說說笑笑一起回了家。
在路上，徐蘭問了張氏關於穀神的事。
沒想到張氏的眼眶一下子便紅了。
“娘，你怎麼了”徐蘭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得張氏傷心了。
張氏搖搖頭，擦着眼睛嘆道“你爹怕是沒跟你說，你有個姑姑便是因爲穀神的事沒了的。”
“姑姑”徐蘭睜大了眼睛，“我怎麼還有個姑姑”
這麼多年，她可從未聽陳氏或者徐大海提起一言半語的。
陳氏平日裏滿嘴就是“我這兩個兒子”，可從未說過她曾經還生下過女兒。
“哎，你奶奶是個什麼性子你難道不知嗎她眼裏只有兒子，女兒在她那兒卻是不算人的。”張氏說，“你那小姑姑啊卻是年齡最小的，原來我還是姑娘家的時候，卻是跟她玩得最好。”
聽到這裏，徐蘭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覺。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難道，當年饑荒，小姑姑被奶奶送去給了穀神”
“嗯。”張氏重重地點了點頭，“你奶奶心裏只有你大伯和你爹，你那小姑姑每日裏喫不飽穿不暖的，被你奶奶當做是丫鬟使喚。”
“後來饑荒你奶奶一開始還想把她賣掉換糧食。”
“穀神一來，你小姑姑便被送給了他你奶奶家卻多了半袋子糙米靠着那半袋子糙米，你爹他們才熬到了朝廷賑災糧來的時候。”
徐蘭聽到張氏的話，半響都沒開口說話。
她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母女兩一路都沒開口。
直到徐蘭遠遠看到了自家的煙筒，這才輕聲開口問道“娘，爲啥我爹也從來沒提起過這個小姑姑啊。”
“你們知道她被穀神帶到哪裏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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