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活得好累，小時候，父王逼着她練功，他要把她磨成一把劍，一把最鋒利的嗜血劍。</p>
在她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只有王兄每天來看他，替她暖手。那時候，她發誓爲他殺盡所有他想殺的人。</p>
可他害她殺了自己的父王。她恨他。後來，她失去記憶被賀蘭錦帶到青城山，又輾轉來到了永安。</p>
在這裏，她愛上了一個小夥計。</p>
那段日子是她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再後來她成了和親公主。</p>
王兄逼着她去殺他，每一次，她的心都像在滴血。若有來生，她但願誰也不見，誰也不欠。</p>
青城等着他的劍落下，可息城如何下得去手？兩個人正僵持着，杜蘭溪帶着含笑、忘憂和元兒來了。</p>
“陛下！陛下，公主已經知道錯了。陛下，看在元兒的份兒上，您就饒了公主吧。”蘭溪兒嚇得臉色蒼白，踉蹌着幾乎是撲到他跟前。</p>
即便這樣，她手裏依然牽着一個孩童，正是小皇子元兒。</p>
杜蘭溪一邊哀求一邊把元兒推到他父皇跟前，“元兒，快求求父皇。”</p>
“父皇！”</p>
一臉懵懂的小皇子跑過來抱上息城的腿。兒子仰起小臉望着他，那滿含祈求的小眼神讓息城不忍再看。</p>
“把元兒抱下去。”他卒然長嘆一聲，手裏的劍跌落於地。</p>
“自今日起，封禁東宮。沒有朕的旨意，長樂公主不得出宮。”</p>
扔下這句話，息城走了，狠戾的目光也在那一刻變得一片死寂。</p>
愛了她這麼久，終究是錯付了。</p>
這麼多年，他的心從來沒有變過。而這一切在她眼裏，不過是可笑的能夠利用的籌碼，不是嗎？</p>
爲了她，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p>
她又可曾珍惜過？</p>
息城走了。</p>
圖雅的屍身被擡走了。有太監過來擦洗地上的血跡，最後，他們也走了，只剩空氣裏的一絲血腥。</p>
青城在樹下站了許久，直到魔君悄然而至，“公主！”他聲音很低。</p>
“師兄？”</p>
青城機械地轉過頭看着他。</p>
“你怎麼進來的？”</p>
“區區那幾個人還攔不住我！”</p>
魔君眉頭一展，“走嗎？”</p>
“不。”</p>
青城倔強地搖搖頭，自去椅子上坐下，桌上的茶已經冷了，魔君習慣性地拿起壺道：“我去換點熱茶。”</p>
“師兄！”青城攔了他的手，“放下吧，這裏已經封禁了。”</p>
“哦！”</p>
她這麼一提醒，魔君也纔想起來，這宮裏應該只她一人了。</p>
如何會有下人燒水？</p>
“是師兄魯莽了！”</p>
青城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便默默地啜飲起來。</p>
過去，他總愛坐在樹下一邊喝茶，一邊看着她。他說：希望一輩子就這樣看着她，看着元兒。</p>
她說：如你所願！</p>
她以爲，只要她不動，一切便不會變壞。可她忘了女使圖雅。</p>
她也是王兄的劍，甚至說，她纔是那把最鋒利的劍。王兄苦心經營這麼多年，連近他身的機會都沒有。</p>
賀蘭錦或許會有。</p>
可他和她一樣的心思，她不動手，他也便不會爲難他。</p>
……</p>
青城就這樣在樹下坐了一夜，倦了就趴在桌上睡去。</p>
紅燭高照，落花滿地。</p>
“長樂公主這裏供應一切如常，爾等也要盡心侍奉。”隱了身的魔君看着蘭溪兒給她披上一件斗篷。</p>
“若是叫我看到你們爲難她，看我不重重罰他！”蘭溪兒的聲音鄭地有聲，宮人們忙低聲應道：“是！”</p>
……</p>
天光大亮，青城迎着日光醒來。僕一擡頭，便被晃得閉了一下眼。</p>
“公主！”</p>
身旁傳來柔柔的一聲。</p>
青城轉頭一看，是常在身邊侍奉的小宮女妍兒。</p>
“你怎麼還在這裏？”青城不解地望着她，按理說她應該去別處高就。</p>
她被他關起來了。</p>
這裏成了冷宮，合該剩她一個人的，難道說……是來報復她的？</p>
“公主，妍兒是侍奉公主的，當然得在公主身邊了？”妍兒恭謹答道。</p>
侍奉？</p>
青城狐疑地望着她，“誰讓你來的？我這裏不需要侍奉，你走吧！”</p>
“公主，是杜娘娘命奴婢們好生伺候公主，伺候不好要喫板子的。”</p>
妍兒一聽要趕她走，趕緊跪下。</p>
“求公主不要趕妍兒走！”</p>
原是蘭溪兒叫人伺候的，青城低了低頭，“你起來吧！不是我要趕你走，是怕耽誤你們，這裏終究……”</p>
“奴婢願意在這裏伺候公主。”</p>
妍兒又說了一遍。</p>
青城只得無奈道：“好。謝謝你！也謝謝大家，謝謝蘭溪兒。”</p>
唯獨沒謝他。</p>
息城在未央宮裏坐了一夜。</p>
殿外，鎮南王等人也跟着枯站了一夜。他已經知道他要立後的事。</p>
不想事到臨頭竟生了這樣的變故。原本他還準備着勸他不要立她爲後，如今倒省他的事了。</p>
息城什麼都不想幹。</p>
也什麼都不想想。</p>
可思緒還是止不住地往腦子裏鑽，想殺他的人並不是傳說中的容貴妃，而是他一直捧在手心裏的人。</p>
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呢？他最愛的女人卻是那個最想殺他的人。</p>
昨晚，他本該殺了她的。</p>
可卻怎麼也下不去手。</p>
他把她關起來了，以爲這樣就不想她了，可她的身影總出現在他腦海裏，如在眼前，揮之不去。</p>
他恨得閉上眼，她的聲音就在他耳畔，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p>
有他追着她逼着她喊的青澀的哥哥，有他們一起玩鬧，她抱着他耍賴的哥哥，還有她逗他時一聲魅惑的哥哥，那時他心裏是滿滿的幸福……</p>
她什麼時候變了？</p>
……</p>
被她鬧得心煩意亂，息城索性拿了鑰匙去找東西。</p>
那是容貴妃當年給他的鑰匙。</p>
過去，他從不敢去探究那個真相，今天索性就看看吧，看看父皇這麼多年，究竟藏了些什麼祕密。</p>
息城也不叫人，就自己拿了一截蠟燭走近牆邊那一排櫃子。</p>
息城一手舉着蠟燭，一手把櫃子門挨個打開。櫃子裏放了一些書簡。</p>
粗略看去也沒什麼出奇。</p>
唯獨有一個暗格。</p>
息城放下蠟燭，在那個暗格裏摸索了半天，竟無意觸動了一個機關。</p>
暗格裏彈出一個木盒子。</p>
這暗沉烏木做的盒子被息城搬到書案上，他準備打開了那盒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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