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涌上了頭頂，頂得自己得腦袋嗡嗡作響。
傳聞說，姬染當年便是因爲與外姓之人相戀，懷有身孕，生下了姬暖魚兩姐妹後被軟禁。
若是被長老會的人知道，姬暖魚怕是也逃不過相似的命運。
他爲姬暖魚得未來感到十分擔憂。
而姬暖魚聽到了這個消息後，除了剛開始的驚訝，似乎沒有一點急切緊張的情緒。
她的心中，還有些暗暗的竊喜。
在自己離開之前，梟哥哥那麼想要跟自己生個孩子。
而他的願望，終於成真了呢。
姬暖魚的嘴角彎起了淺淺的笑意，這笑容，是她到姬家之後從未展露過的。
“姬暖魚！”
姬無痛心不已的聲音彷彿又沙啞了幾分，他爲她的未來擔憂，也覺得她的笑容格外地刺眼。
“你知道你做了這等錯事，等待你的會是什麼嗎？”
姬暖魚擡起臉來，溫柔地看着他，眸光中，似乎還有淺淺的笑意。
她在告訴姬無，她不怕。
“左右不過和母親去做伴兒而已。”
機械的聲音從姬暖魚的耳麥中傳來。
她有什麼好怕的呢。
既然，都已經來到了姬家。
既然，都已經失去了墨北梟。
她的人生中，本該只剩下黑暗和孤單，一直延綿到生命的盡頭。
誰成想，上天垂憐，竟讓自己有了墨北梟的孩子。
姬暖魚充滿愛憐地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用手掌仔細地感受着他帶給自己的不同。
自己的身體中，孕育着一個小生命，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情啊。
更何況，是自己和梟哥哥的孩子。
她不會讓別人將自己的孩子帶出去的。
哪怕要去禁地，自己也會在他小的時候帶着他、照顧他。
只可惜，或許他永遠都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吧。
姬暖魚想到這裏，撫摸着肚子的手變得更加溫柔。
“姬霆，將她的孩子拿掉吧。”
姬暖魚正沉浸在和孩子溫柔的互動中，姬無的話彷彿晴天霹靂一般傳到了她的耳邊。
讓她拿掉自己和梟哥哥的孩子？
他爲什麼不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姬暖魚的眸光瞬間變得兇狠凌厲，用手緊緊護住自己的小腹。
她惡狠狠地盯着姬無，彷彿那是她幾世的仇人一般。
她無聲的告訴姬無，若他要了自己孩子的命，那她也會結束自己的生命。
“姬霆！”
姬無墨黑色的眸子緊盯着姬暖魚，卻低聲呵斥了姬霆一句。
姬霆站在二人中間看着他們二人對峙，有些左右爲難。
他知道姬無大人的決定是正確的，然醫者仁心，他也理解姬暖魚做母親的心情。
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雖然是一條人命，也不得不做出犧牲。
當年姬染懷孕之後，背後的圖騰竟完全消失了。
姬家人自此以後便失去了龍脈的線索，好不容易等到鳳凰圖騰出現在姬暖魚的背上，沒想到又出現了相似的事情。
姬霆的父親當時用盡了千家妙方，但仍無法使姬染背後的圖騰顯現，他曾經有過兩種猜測。
一種是由於與外族之人結婚，違背祖訓，遭到了天譴。
另一種是受到的打擊過大，是一種情緒上的疾病。
然而歷代家主帶領姬家一路走來，什麼樣的困難和打擊沒有遇到過呢，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圖騰消失這種怪事。
所以衆人皆傾向於第一種說法，便是家主和外族人通婚，必遭天譴！
姬無的聲音冷冷地響在了姬霆的耳邊，他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選擇。
或是犧牲一個孩子，或是犧牲姬暖魚。
雖然即便沒有了孩子，姬暖魚背後的圖騰也不會再出現了，但這總是值得一試的。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誰知道姬家的人，是否還有時間等到姬暖魚腹中的孩子長大呢。
姬霆狠狠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這裏。
房間中只剩下了姬暖魚和姬無兩個人。
他們二人安靜地對峙着，各自堅持着自己的決定。
姬無有些痛心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姬暖魚。
他並不想這樣傷害這個女孩，但是他的使命就是保護姬家，更是保護她。
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輩子如果活死人一般被囚禁在禁地呢。
突然之間，他感到自己的袖子往下一沉。
姬無回頭一看，眼中染上了痛心和薄怒。
他看到姬暖魚正跪在自己的身後淚流滿面。
“求求你……”
不帶感情的機械聲從姬暖魚的耳麥之中傳了出來，而這聲音在姬無聽來，竟有些悲傷。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將姬暖魚扶起來，但他的手又在瞬間縮了回去。
他不能心軟！
這不僅僅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她。
“求求你。”
姬暖魚心如刀絞，竟再也表達不出別的想法，千言萬語只匯成了這三個字。
姬無的臉藏在黑色的袍中，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是那麼地痛苦。
他的面部幾乎扭曲了，狠狠地咬着牙關。
他用盡全身力氣剋制着自己，不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這個女孩，不去給她一絲希望。
希望過後再次失望，那又是怎樣的一種哀傷呢。
姬霆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裏攥着一個青色的小瓷瓶。
他看着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姬暖魚，心中既訝異，又心疼。
自己的這個妹妹，命可真是不好，剛剛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愛人，卻不想連孩子也要失去了。
可自己的命又好到哪去呢。
腰上已經有了一朵梅花印，說不定過不了多久，自己也就歸西了。
英年早逝啊。
想到這裏，他又有些埋怨自己的妹妹，但轉瞬也覺得自己的埋怨有些無理。
姬霆是一個豁達的人，向來對生死看得比較開。
“小姐，茲事體大，您將這個藥丸吃了吧。”
姬霆從小瓷瓶中取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藥丸的表面在光照下散着冷冷的光。
姬暖魚自然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的，她鬆開了抓着姬無衣服的手。
身體微微顫抖着靠向牆角。
她不能這麼沒用，她不能連自己和梟哥哥的孩子都保護不好。
姬暖魚的眼淚簌簌落下，蒼白的小臉上盡是恐慌。
姬無狠狠地蹙了蹙眉，轉身固定住了縮在牆角的姬暖魚。
“姬霆。”
他低聲示意，姬霆有些無奈地緩緩向姬暖魚走去。
他並不想傷害自己的妹妹，但總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
“得罪了。”
姬霆先向姬暖魚微微頷首道歉，便伸出左手，準備固定住姬暖魚的下巴。
而這時，一股鮮血從姬暖魚的嘴角流出。
姬暖魚的嘴角掛上了淺淺的笑容。
梟哥哥，都是我太沒用，連我們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那我陪他，先去天堂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