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前段日子,這蠢女人因爲把郝漫清推下水而被景司懌整,幾次被推下水,又爬上來或是被救上來時的狼狽樣子被幾個京城的浪蕩子看見了,甚至爲此在京城裏很是充當了一段時間的笑談,這次又犯了傻,要被柳母送去大悲寺的事情,還不知道又要傳多久。
一想到這裏,他就更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好感了,他雖然想要娶一個有點笨又有家世的女人做成王妃,但他想娶一個不惹是生非,又乖俏可人的笨女人,而不是會惹麻煩,讓他也跟着丟臉的笨女人做他的王妃。
此時,景然禎對柳敏芝的耐心已經全部消耗殆盡,不過他臉上還保持着溫柔到幾乎可以稱之爲深情的表情。
柳敏芝之前聽到柳母說要讓她剪了頭髮到大悲寺做姑子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現在看到景然禎,豆大的淚珠立刻就滾落了下來。
以前,景然禎雖然覺得柳敏芝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看到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嬌美模樣,也會稍稍原諒一些,連哭都哭的這麼動人,還有什麼不能被原諒的呢
但是現在,景然禎卻壓下心頭那種厭煩的感覺,任柳敏芝在他肩頭抽噎哭泣,直等到柳敏芝再也哭不出來,他才說道:“好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非要在我王府門口等着,還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柳敏芝要是再細心些,就一定能夠注意到景然禎話裏壓抑着的不耐,但這句話勾起了她的傷心事,也勾起了她的話匣子,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說道:“我母親想要把我送到大悲寺,讓我讓我嗚嗚”說到這裏她就說不下去了,又痛哭起來。
“讓你去做姑子。”柳敏芝極不願意面對的那兩個詞,就這樣被景然禎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柳敏芝眼角帶淚道:“你知道”
景然禎沉聲道:“嗯,我知道。今日父皇召我進宮,就是爲了這件事。”
柳敏芝這才注意到他心情不好的樣子,正始帝到底跟他說了什麼,讓他這樣心情不好
她望着眼前讓她依賴的男子,還帶着哭腔,忐忑不安道:“陛下跟你說了什麼”
景然禎看着她,先是嘆口氣,讓她緊張的連呼吸都放輕了。
“父皇寵愛大哥這你是知道的。他知道了你想要謀害王嫂的事情後非常震怒,不許我娶你爲妃,也不准我再和你有來往,就連以後我和你這樣說話的機會恐怕都不多了。”
柳敏芝聽完後,連哭泣都忘記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原本還指望着讓景然禎幫她,結果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那怎麼辦我父母估計今日或是明日就要將我送進大悲寺了,這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那個玉鳳公主,是她她讓手下的人冒充我的,不是我,是她”她再也不顧及形象了,站在成王府門前吼道。
景然禎皺着眉頭看她:“你冷靜一點,柳夫人平日裏那麼寵你,她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先聽從柳夫人的安排,之後再做別的打算。”
但柳敏芝怎麼可能冷靜,這一進寺廟就跟坐牢一樣,就算她柳國公府嫡女的這個身份再貴重,她再好看,在寺廟裏對着一幫子禿頭又有什麼用愛啃書吧 .aikenshu.
她瘋言瘋語地又哭訴了一會兒,就在景然禎的耐心要徹底告罄時,柳夫人身邊的侍女輕車熟路地找了過來,將柳敏芝給勸走了。
那侍女將心如死灰的柳敏芝扶上馬車,之後又走到景然禎面前行了一禮,平靜道:“成王殿下,我們夫人託我來問您一句話,我家小姐對您一片癡心,您今後打算給她個什麼身份”
柳夫人不說柳敏芝什麼時候從寺廟裏出來,而是問他想要給柳敏芝什麼身份,而且顯然,柳夫人並不願意讓柳敏芝知道他的答案,所以纔會讓侍女先把柳敏芝勸進馬車裏。
景然禎想到這兩點,心裏穩了一些,這個柳敏芝還是有用的,起碼柳夫人還是比較在意這個女兒的。他想了想,手上把玩着腰間懸着的一塊羊脂白玉的玉佩,笑道:“夫人這樣問就不對了,我對敏芝也是癡心一片,不過,我雖然想給敏芝成王妃的位置,也想讓敏芝進我成王府,但父皇不答允,甚至今日還特意將我叫進宮裏,說他不要這樣的兒媳,我不過是一個皇子,也沒辦法抗旨不尊。所以,不是我想要給敏芝一個什麼身份,而是柳夫人要如何做纔是。”
“那就好。”景然禎微微一笑,無意瞥見馬車上的車簾被拉開了一角,於是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先帶着敏芝回去吧,免得你們夫人擔心。”
演戲還得演全套,景然禎看着馬車越走越遠,直到馬車的車尾一角也徹底消失在拐角,沒入黑暗,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柳家的勢力在郝家之上,這也是他當時覺得柳敏芝比郝漫清更適合成王妃這個位置的關鍵原因。既然如今柳夫人透漏出想要爲了女兒而幫他的意思,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朝堂上,他和景司懌不相上下,景司懌有郝國公府,他有柳國公府,景司懌在軍中有助力,他也有一個柳潤西。
至於其他的嘛,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郝漫清的面容,胸膛裏的那顆心臟開始了不規則的跳動。
果然,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尤其這是你原本可以拿在手裏,但當時卻不屑一顧的東西。
正始帝對景司懌的態度之所以轉變的那麼快,郝漫清功不可沒,她先是治好了正始帝比較寵愛的景玉宛,後又醫好了太后。如果景然禎能早點知道郝漫清會醫術,那麼他寧願不要柳國公府的助力,無論如何都要把郝漫清弄到手的,可惜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如果,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郝漫清,柳敏芝,玉鳳公主。
景然禎走到了進王府大門的那一段路,他每走一步,腦海中就閃現出一個人名來,等玉鳳公主四個大字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時,他腳下踩空了一步,整個人因爲重心不穩而歪了一邊身子,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條踩空了的腿上。
玉鳳公主,他的思緒集中在這四個字身上,然後像蜘蛛織網一樣向四周蔓延開來。
柳敏芝回府當天就落了發,柳夫人和柳國公吩咐丫鬟幫忙收拾了包袱,第二日親自將其給送到了大悲寺,柳敏芝的情緒已經穩定不少了,柳敏芝由師太帶着要往裏面走的時候,柳夫人又喚住了她,再次叮囑道:“你先忍耐這一時,娘不會讓你在裏面待太久的。”柳敏芝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但神色仍有些懨懨的,柳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長嘆一口氣,然後就和柳國公一同回了府上。
這也得虧是柳潤西現下沒有在府中,否則就算她夠勸得動柳敏芝,也不一定能勸動柳潤西,因爲比起柳父和柳母,柳潤西對柳敏芝這個妹妹的溺愛要更爲直接,更爲不講理的,在柳潤西的眼裏,哪怕是柳敏芝把人的腿給砍了,他也會認爲是那個人的腿擋了自家妹妹的道或是礙了自家妹妹的眼。
玉鳳公主這一行人來大端時爲了方便時刻保持聯繫,是帶了信鴿,準備用飛鴿傳書的。所以吳國君主的回信很快就到了,比起玉鳳公主已經可以稱之爲精簡的信,這位吳國君主的信是更加精簡的,因爲那信紙上面只寫了一個“可”。至於景司懌是不是已經有了正妻,願不願意娶他的女兒,他是一點也沒有過問。
玉鳳公主就帶着她和吳國君主親筆所書的兩封信又去了大端的皇宮,和正始帝商議和親事宜。正始帝敢說,有女子,尤其這女子還是一國公主,自己主動向一國君王求嫁這君主的兒子爲妻的,他把大端的歷史再往上翻兩百年也翻不出一例來,怎麼如今在自己的犟脾氣兒子身上就發生了兩例。要是別的皇子的話,不說是上趕着願意,就是看在這公主樣貌不錯,且又對自己癡心一片的份上,也不會抗拒,可怎麼偏偏是自己這個大兒子正始帝深覺痛苦,想到了景司懌在乾坤宮門前衝着緊閉的硃紅宮門說道:“兒臣不願娶陳國的若雲公主爲妻,還請父皇恩准。”隨後跪了整整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