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詩妍的家位於遠離南城城區的一個貧民棚戶區。
這裏更類似於一個城鄉結合部,毗鄰下面的縣城,無論基礎設施、道路建設還是人文素質,都是徹徹底底的老城風貌,跟相對繁華的南城天差地別,甚至連跑在路上的車都看不到幾輛像樣的,到處都是嘟嘟嘟噴着嗆鼻尾氣的摩托250,走街串巷。
“姑娘,上哪啊,我送你?”一個皮膚曬的黝黑的青年騎着一輛破舊的250迎上剛下公交車的柳詩妍,憨厚淳樸的問道。
柳詩妍知道這是摩的,也算是這片區域獨有的符號了,這裏甚至連全國普及的共享單車都沒有。
柳詩妍談好了價錢,說好地址,坐上摩的,十幾分鍾之後,就被對方送到了家。
站在破敗的小院前,柳詩妍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推開形同虛設的柵欄門,便走進了院子。
屋裏有人聽到聲音,推開家門疑惑的往外看,當看到是亭亭玉立的柳詩妍時,頓時吃了一驚:“女兒,你怎麼回來了?”
這個女婦人正是柳詩妍的媽媽王秀美,看其身段,也算是風韻猶存,年輕時候必定也是個大美人,只不過因爲歲月的風霜和生活的艱難,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臉上很多魚尾紋,穿着也是最樸素的衣服,手上拿着一隻藥碗,裏面藥水的顏色很淡,似乎剛剛爲丈夫煎完藥。
“媽!”柳詩妍叫了一聲,故作輕鬆的歡笑:“我今天課少,回來看看你和爸爸,我還給爸爸帶來了磨好的貝殼粉,一會兒給他泡上!”
“傻孩子,又信那些偏方,快進來!”王秀美慈愛的說了一句,連忙讓女兒進屋。
屋裏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藥味,柳詩妍對這種味道早已見怪不怪,她一邊把裝貝殼粉的塑料袋交給王秀美,一邊問道:“爸呢?”
“你爸在裏面躺着呢!”王秀美道。
柳詩妍來到裏屋裏,一眼看到父親柳雲平病怏怏的躺在牀上。
如王秀美一樣,年輕時候的柳雲平應該也是個帥哥,只不過被病魔纏身了太久,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失去了本來的樣貌,而身體本來也算是魁梧,只因爲不能下牀,整個人顯得有些消瘦,下肢也有些水腫,有氣無力。
看到女兒回來,原本充滿痛苦和無奈的柳雲平,立刻佯裝出輕鬆的樣子,牽強的笑道:“我的寶貝女兒回來了!”
“爸!”柳詩妍眼圈通紅的走到牀邊,看着才短短半個多月沒見,情況更加糟糕的父親,心疼的蹲下去道:“你感覺怎麼樣?爲什麼臉色這麼差?”
“乖女兒,沒事,爸爸已經好多了,別哭,已經好多啦!”林雲平掙扎着想坐起來,可使了半天勁都做不到,只能放棄,然後故作平靜的安慰着。
他雖然在笑,可眼裏也有淚花閃爍,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他可能真等不到女兒嫁人的那天了。
“爸,你別難過,我在海邊撿了一些貝殼,已經磨好曬好了,一會兒我就讓媽幫你泡上,你喝下試試管不管用?”柳曼瑤紅着眼睛道。
接下來,爲了掩飾自己的難過,柳雲平又問了幾句女兒升入大學後的事,譬如學校好不好,跟同學們相處的怎麼樣,學習累不累等等。
那語氣,有點像交代後事……
柳詩妍一邊紅着眼睛一一回答,一邊強咬着櫻脣道:“爸,我都挺好的,跟同學們相處的也都不錯,還交到了幾個好朋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後面的王秀美看到這一幕,悄悄的抹了把眼淚,然後故作無事的走過來說道:“老柳,該喝藥了。”
“媽,這藥湯的顏色怎麼這麼淺,顏色也很淡,是不是家裏又沒藥了?”柳詩妍早就看出了不對勁,起身問道。
王秀美知道瞞不過女兒,點了點頭,苦澀的笑道:“是的,這是最後一碗了……”
“家裏沒錢了麼?”柳詩妍揪心的問。
柳雲平病重之後,家裏離不開人,王秀美不得已只能辭掉以前的工作,全職照看丈夫,而家中除了政府的救濟款,也沒有別的收入,很是艱難。
以前柳詩妍沒上大學之前,還能做些兼職補貼家用,可現在柳詩妍讀大學也需要錢,更讓這個拮据的家庭捉襟見肘。
“還有點,政府的救濟剛下來,你不用擔心,安心上學就行,家裏還有我呢!”王秀美不想讓女兒自責,趕緊說道。
“那爲什麼沒有藥?”柳詩妍不解的問。
“因爲……”王秀美滿臉愁苦,無力的在丈夫牀邊坐了下來:“診所的馬醫生也不知道怎麼了,說什麼都不肯再賣給我們藥,我問他原因,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說,還說讓我不要難爲他,我去街上其它診所,好像那些醫生也知道咱們家情況似的,都達成默契不給咱們家藥,多給錢都不賣……”
“有這種事?”柳詩妍聞言一呆,接着就有些憤怒了!
她知道,自己帶回來的偏方貝殼粉,只能嘗試一下緩解爸爸的痛苦,要想靠那個治好絕症,太天方夜譚了,而父親的救命藥,是一種名爲潘式複方a-酮酸膠囊的特效藥,這幾年父親一直是靠這種藥維持下來的,棚戶區的診所就有賣,一直也是主治的馬醫生賣,價錢也不貴。
可現在,爲什麼突然不賣了?
而且,只是不賣給自己家,這不是擺明了見死不救,眼看着自己的爸爸去死麼?
柳詩妍氣不過的說道:“我去找馬醫生!”
“女兒,別去,沒用!我去求過好多次,馬醫生就是不肯賣,你去也白搭……”王秀美苦澀的勸阻。
柳詩妍不顧母親的阻攔,執意衝出了家門,風風火火的直奔馬醫生的診所。
她就算再性格單純,也意識到這裏面有陰謀了,可到底是什麼陰謀,爲什麼偏偏要針對她們家呢?她爸爸媽媽和她一樣,都是老實爲人,到底得罪了誰,斷了救命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