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澳洲風雲1876 >第532章侵蝕
    冷,一種透徹骨髓的冷,令盛葉雲不由得簌簌發抖起來。

    眼前這一片被大火付之一炬的舊宅,焦黑的殘垣斷壁佔地甚廣,夜色中死一般的沉寂,隱隱透露出昔日的輝煌過去。

    如今繁華隨風去,破敗了。

    盛葉雲親眼看到這一切,最後的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了,渾身就像抽空了力氣似的跌坐在路邊,感覺心灰意冷。

    街巷裏傳來抑揚頓挫的樂曲,細聽是留聲機黑膠唱片的聲音,唱的是崑曲《桃花扇》的選段;

    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鳳凰臺,棲梟鳥!

    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

    哀婉的歌聲契合此時的心情,不知不覺兩行清淚落下。

    這兩年曆經磨難,輾轉萬里回到了故土,盛葉雲堅強的不曾留下一滴眼淚,可如今短短的半日之間,就像娘們似的兩次痛哭流涕,滾滾熱淚不要錢的流淌,悲聲怎麼也止不住。

    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今天真邪了門兒了,這特麻的誰大半夜的鬼哭狼嚎,還讓不讓人安心喫一頓飯?真喪氣……”

    “聽着是個老爺們,也許是遇到過不去的事兒了。”

    “切……我最看不上這種人……”

    寂靜的街巷裏

    傳來左鄰右舍不滿的叫罵聲音,盛葉雲知道此時不宜暴露身份,當初擔任甲必丹的時候,盛家二爺盛葉林仗着鼎盛的權勢,可沒有少害人,捏造罪名栽贓誣陷,欺行霸市謀奪家產,那可真是造了不少孽,害得多少人家妻離子散?

    如今落魄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時刻要提防着仇家上門尋仇。

    他匆匆收住悲聲,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上午

    巴達維亞荷蘭白人聚集的老城區內,一棟擁有花園的奢華宅邸中,總督府政務官文貝克穿着得體的燕尾服,手上拎着一柄華貴的手杖登上馬車,舉起手杖敲了敲前方車廂板,說道;“去匯通銀行,今天我和銀行大班麥先生約好了喝茶,時間差不多,別耽誤了。”

    “遵命,先生。”

    馬車伕恭敬的轉過頭回應一聲,揚起馬鞭凌空甩了個漂亮的鞭花,“啪……”的一聲脆響後,膘肥體壯的健馬邁開蹄子小跑起來。

    馬車繞過花園的小徑來到雕花的歐式大鐵門口,早有門口的下人打開了大門,恭敬的侍立在側,目送着馬車從眼前經過上了門口的石板大路。

    行不多遠,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傳來馬車伕憤怒的斥責聲音;“什麼人擋着道……難道眼瞎了嗎?沒看見這是總督府的徽章,簡直不知道死活,趕快給我讓開。”

    “阿旺兄弟,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巴城甲必丹盛爵士啊,有要事求見文貝克大人。”

    “你……哎呦喂,盛爵士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一言難盡啊!”

    “你等等,我這就回稟文貝克大人。”

    其實不用回稟,文貝克已經打開馬車門走了下來,他目光驚異的看着眼前的這位瘦高的男子,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此人赫然是失蹤兩年多的華人領袖盛葉雲。

    這不能怪文貝克認不出來,眼前這個衣着青衫的黑瘦男人,與印象中那個面龐白皙儒雅有度的盛爵士差距太大了,原本一瞥威嚴的鬍鬚刮的乾乾淨淨,甚至連辮子也剪掉了,完全大相徑庭。

    若非兩人原本十分諳熟,相交甚密,能夠從往日的相貌中依稀看出一些輪廓,文貝克都不敢確定。

    “我的上帝呀,真的是你?”

    “蒙主恩寵,葉雲此次遭逢大難,九死一生能夠返回巴達維亞,委實已是邀天之幸,只希望文貝克大人顧念舊情,能夠拉兄弟一把。”

    盛葉雲一改昨天的落魄,全身上下打理的清爽乾淨,穿着一襲略短些的青衫,神情悲切的長揖到地。

    “我當然會幫你,親愛的盛爵士,總督府對待自己人向來慷慨,更何況我們是真正的朋友,不是嗎?”

    “願上帝賜福於您,文貝克大人,謝謝您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被迫流落在莫桑比克的這兩年,我對昆士蘭人在非洲的一切瞭如指掌,帶來了大量珍貴情報,這有助於總督府判斷他們的政策動向,這些澳洲人始終是我們最大的隱患,只希望對總督府決策能夠有點幫助。”

    盛葉雲清楚的知道;

    要想拿回昔日的一切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否則,荷蘭人會像扔掉一塊抹布似的,隨手將已經沒用的人丟棄。

    便桶只會在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不需要的時候就會踢到牀底,而不會整天的擺在面前,任何時候都不要高估殖民者的友誼,那玩意兒一錢不值。

    “哦……真是太棒了。”文貝克隨口迴應一句,他想到自己與匯通銀行大班麥先生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略一考慮後說道;“很抱歉,我的朋友,我現在要趕一個重要的會談,你可以下午再來,到時候我們聊一聊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我對你的這次歷險充滿了好奇。”

    “當然,如您所願,文貝克大人。”

    “那就說定了。”

    文貝克重新坐上了馬車,刻印着總督府徽章的馬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李福壽孤單的身影顯得分外落寞。

    “爵士老爺,洋鬼子怎麼說?”從街道旁邊走過來一個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此人是盛葉雲發達時期鞍前馬後的心腹,他聽不懂荷蘭語,走過來關切的問道。

    “政務官大人有緊急公務在身,不過他約我下午到莊園做客,商討一下怎麼拿回我們失去的東西,你要記住……我依然是巴達維亞的甲必丹,在這塊地盤上,荷蘭人離開我可玩不轉。”盛葉雲在自己人的面前,表現得底氣十足。

    “那必須的,老天爺開眼,這兩年咱們可是被明槍暗箭打擊的夠嗆,現在終於熬出頭了。”

    “放心吧,我盛葉雲回來了,所有吃了我的都要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都要給我還回來,這翻天帳我一筆一筆的和他們算。”

    “爵士老爺,這話聽的真提勁啊!這兩年跳出來踩我們的仇家可不少。咱們先弄哪一家?”

    盛葉雲輕笑了一聲沒有迴應,他如今深深的品嚐到人心險惡,數十年的親兄弟都會因爲利益翻臉成仇,對以前的心腹之人更不敢輕信,轉移話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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