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收回手機，偏頭透過病房門上的窗戶朝裏面躺着的老太太看了看，又重新轉過頭來，看着陸巡，低聲說：“謝謝。”
陸巡也看着陳也，陳也臉色這會兒還沒緩過來，頭髮溼着，往下滴着水。
陸巡拿出紙巾，遞給他。
陳也接過，攤開面巾紙，胡亂擦了幾把頭髮。
陸巡也偏頭看了看病房裏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好望過來，笑着衝着他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了年紀之後的老太太長得都很像，陳也奶奶的笑容忽然就和他記憶中的拉着他手的老人重合了。
陸巡也笑着揮了揮手。
“有一雙鞋。”陸巡轉過了頭。
“什麼”陳也疑惑。
“老太太暈倒前提着的，我放牀邊了。”陸巡說。
鞋
老太太買了什麼鞋
不是去買菜的嗎
陳也送陸巡離開，回到病房，彎腰朝牀下一看，果然有個鞋袋子。
他拿過袋子，又把鞋盒子從裏面抽了出來。
“哎呦，還在呢，還以爲掉在廣場了。”老太太看着鞋盒子很驚喜。
“我們對面也有買鞋的，你跑去廣場幹什麼，那麼遠。”陳也看着鞋盒，皺着個眉。
“我問了大東，他說你們現在就流行這個牌子，這牌子只有廣場那邊的店纔有嘛。”老太太說。
“你今天就是出去給我買鞋了啊。”陳也拿着鞋盒，鼻子忽然酸了。
“這不是你這次考了84分嘛，奶奶獎你一雙新鞋子。”老太太笑着催他，“穿上試試。”
陳也拆開了鞋盒，裏面安安靜靜躺着一雙藍色的新球鞋。
他拿了個假的84分騙老太太，老太太傻傻的信了，還開開心心的出去給他買了雙鞋子。
陳也鼻子酸的都快掉了。
老太太沒什麼積蓄，也就是平時撿瓶子買的幾個錢，一天撿一堆也就那麼十幾塊錢。
“快穿上啊，不知道合不合腳。”老太太說。
“肯定得合，不合也得合。”陳也擦了一把眼睛，坐下來穿好了鞋子，站起來走了兩步給老太太看：“超級合。”
“那快跳兩下，那買鞋的小姑娘告訴我這可以彈特別高。”老太太笑着說。
“我又不是彈簧，跳什麼跳。”陳也紅着眼睛，到底是站了起來，使了老大勁的跳了起來。
“哎呦蹦的嚇我一跳”老太太瞪他，開始數落，“小跳着蹦，誰讓你蹦那麼高再崴着腳就舒服了”
窗外邊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太陽悄悄冒了個頭，亮黃色的太陽光撒進來，一片暖洋洋。
老太太不愛躺醫院，躺了一天躺到晚上後實在躺不住了，鬧着要回去，說不在醫院過夜。
陳也不肯，老太太性格也倔，把醫生給鬧過來了，醫生又檢查了一遍，點頭準了。陳也才領着老太太回了家。
穿過窄窄的巷子，兩人走到樓梯前，樓下感應燈壞了幾天了，樓道里一片漆黑。
陳也打開手機燈，把手機放在了老太太手裏。
“我揹你。”陳也在老太太面前弓下了背。
“我孫子長大了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趴了上去，支着一隻手給陳也照着前方的路。
少年人的骨頭硌人的很，低着頭而顯露出來的脊椎凸着皮肉，一節一節的。太瘦了，老太太心疼的捏了捏：“你多喫點，胖一點兒。”
“我喫的夠多了。”陳也笑了，“程進東那一身肉的死肥肥也沒我喫的多。”
“還記得你小時候懶，不愛爬樓梯，非要我背。”老太太說着笑着長嘆了一口氣，“轉眼，就是你背奶奶了。”
陳也垂着眼，一邊聽着老太太說話，一邊看着腳下，揹着老太太在窄長的樓道中一步一步往上走。
每一步都踏的仔細，踏的穩定。
他爸爸在他7歲那年因爲意外死在了拳擊臺上，他媽媽拿着賠償金迅速改嫁跑了，要不是買房子需要時間，估計這小房子也給賣了。
是這個老太太從鄉下連夜趕過來，在這個不熟悉的城市一點一點的站住腳，牽着小陳也一步步走過來的。
時間一刻不停的往前走，陳也走着走着長大了，她變老了。
陳也忽然想起醫生拉着他去外面說的。
“不能再讓老人受刺激了，這一次是送醫院送的快。再發病一次，就很危險了。就算再做一次手術。老人年紀大了，手術風險也是很高的。”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醫生最後說。
“奶奶，到家了。”陳也推開門，喊背上的有些打瞌睡的老太太。
“哎。”老太太迷糊着下來站穩。
陳也扶着老太太上了牀。
老太太在醫院沒能睡覺，上牀沾枕頭就睡沉了。
陳也留了一盞昏黃的小夜燈，輕聲關好門出去了。
倒了杯涼水一口氣喝了，脫了衣服，去了浴室。
溫熱的水兜頭衝下，陳也閉着眼睛，長出了一大口氣，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得把房子提前賣了。萬一老太太出點什麼事，他手邊也有錢可以立馬拿出來。
趁着週末，陳也把這套老房子掛了出去，又找了找要租的房子，但不是太貴，就是離老太太平時生活環境太遠。
一直到星期一上學也沒有好消息。
“發什麼呆”程進東拍了拍陳也的肩膀，“這會兒到學校了啊，還沒睡醒呢”
“別煩。”陳也戳着手機，瀏覽着租房信息。
“還沒找到房子啊”程進東看了眼低頭刷着手機的陳也，嘆了口氣。
這會兒正是上早上進校時間，理應一個個都往教室趕，兩人走到教學樓一樓，平時空曠的大廳靠左的那面牆前面卻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這是幹嘛”陳也皺着眉。
“上週五英語卷子沒趕出來，年紀大榜沒排好，今天星期一，學校應該是放榜了。”程進東說起這個，拉着陳也就往那邊擠，“王雯雯說了，我要是往前進一名步就答應我和我一起喫中飯”
陳也不愛湊這種熱鬧，也不愛擠在一堆人中間，剛想走，就聽見程進東一聲大吼。
陳也被嚇了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程進東就一把朝他身上蹦了上來，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