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裏。芸書突然被一陣急促的呼喚吵醒。她用手搓了幾下小臉，又扭動着身子伸了個懶腰，纔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見婉娟伏在她的牀邊。屋裏很暗，婉娟連一支蠟燭都沒有點。唯有掛在門前的兩個燈籠還亮着，透過門戶的縫隙灑進些許微弱的光亮。“娘，天都沒亮呢，有什麼”芸書的話還沒有說完，婉娟就一把掀開了被子，扶起芸書。她又不知從哪裏抓來了衣裳，不由分說地就要給芸書穿上，還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趕緊把衣服穿上，我和你爹已經僱了馬車，把你送到城郊的夫子廟裏去，你就在那裏等，天亮了我們就去接你。”“爲什麼呀娘你在說什麼呀”芸書伸直胳膊好讓衣服套上來，但她的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你就別問這麼多了，你先自己把衣服穿好。”說着，婉娟又連忙跑到桌子邊，拿來一個包裹放在牀邊，又手腳麻利地幫芸書整理身上的衣裳，“裏面裝了些喫的穿的和銀兩。如果我們沒去找你，你千萬不能亂跑，就在夫子廟裏等我們，聽明白沒有”芸書跳下牀來，“那小華呢就我一個人走嗎”“沒有小華，阿凱叔叔跟你走。”婉娟又幫芸書背上包裹。“爹和娘呢還有妹妹呢爲什麼我要走呀娘你不要芸書了嗎”芸書看着蹲在身邊的婉娟，委屈地問了一連串問題。婉娟的動作突然停下來了。她讓芸書面向自己，在一片昏暗之中，仍專注地盯着芸書那雙似乎含着淚水的眼睛，“娘不會不要芸書的，娘最疼芸書了。這只是一個小遊戲，答應娘，你會完成好的，對不對”芸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婉娟伸出手抱住了芸書，芸書把頭枕在婉娟肩上，剛剛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又被芸書忍了回去。“好了。”婉娟輕輕推開她，站起身來，牽着芸書就往外走。阿凱正站在門外，見母女倆出來，馬上迎上前說道，“太太。”婉娟把芸書的手交給阿凱，對阿凱說道，“交給你了。”“太太放心吧。”說着，阿凱便牽起芸書，“大小姐，跟太太說聲再見吧。”“娘，再見。”芸書微微撅着小嘴，眨着那懵懂迷茫的雙眼，愣愣地揮了揮手。雖然芸書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是那努力忍回去的眼淚又不自覺地打溼了她的眼眶。看見太太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阿凱便拉着芸書往方府後門的方向走去。婉娟靜靜地站在門前。她頭頂的燈籠無聲地發着光，可是依舊沒有辦法讓人看清楚她的表情。。芸書在遠處的黑暗中又回過來揮了揮手。但她不知道婉娟看見了沒有。阿凱帶着芸書，從後門出去，就看見了一輛早早就等在門前的馬車。不知爲何，駕馬車的男子竟戴了一頂大草帽。他一隻腳搭在橫木上，一隻腳垂向地面，百無聊賴地斜坐在車前。見有人出來，他也不下來，只是微微擡起頭來，狡黠的目光似乎在帽子的陰影下不停地在兩人身上徘徊，“夫子廟的”“是。”阿凱應道。“上車吧。”男子坐正來，頭也不回地應着。於是，阿凱扶着芸書坐上馬車，自己也緊隨其後坐了上來。芸書把婉娟給她的包裹從背上取下來，抱在懷裏，頭靠在車內的一側，透過馬車車廂邊上的小窗口，望着外面沉寂的一切，發着呆。阿凱也看着外面，一言不發。“阿凱叔叔，娘發生什麼了呀”不知道過了多久，芸書突然回過頭來，向阿凱問道。“叔叔也不知道。”阿凱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芸書又重新把頭靠在窗口邊上。懷裏的包裹在不知不覺間被她抱得更緊了。車邊刮過的風撫着芸書的臉龐，夾雜着凌晨時分獨特的氣息。她在這樣的氛圍裏，漸漸地垂下眼皮，對周圍一切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