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書大概是餓昏的。她醒過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她吃了點牡丹準備的食物，又昏昏沉沉地睡下去。第二天一早，有一個姑娘端着放着點心的木托盤，來到牡丹屋裏，想把這些東西帶給芸書。可她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看見人影。於是她焦急地放下東西，奔出房門高聲叫牡丹來，“牡丹你帶來的那個小丫頭不見了。”牡丹正在樓下陪酒，聽了這話，雖然面上還是一副嬌媚的神情，一邊用手帕輕撫着客人的肩膀，一邊用尖細的嗓音不緊不慢地責怪那個姑娘，“你可小點兒聲呢，嚇着我們爺了。”但是她早已心急如焚。三言兩語把客人應付了過去之後，她就提着裙襬快步走上樓梯，進了屋一看被子掀開在一旁，本應安安靜靜蓋着它睡覺的小姑娘，此時卻不知道去了哪裏。牡丹將手放在牀上試了一試，還是溫熱的，想必人剛跑出去不久。她指着小姑娘，趾高氣揚地命令道，“你今年多大了來着”“十五了。”小姑娘微微低下頭，淡淡地回答着。“陪過酒沒有”小姑娘搖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雙頰不自覺地泛起紅暈。“十五了還沒有。我十三四都已經接客了。下樓，把我剛剛那位客人陪高興了。我出去一趟有點兒事，馬上回來。”“可可我不會。我只學過彈琴”“那就學陪兩杯酒而已。再說了，你長得還算有幾分姿色，客人不會刁難你的。”小姑娘聽了這話，輕輕地抿了一下嘴，算是默默地答應了。牡丹瞟了她一眼，便飛快地下樓，出門去了。巧的是，剛一出門沒走兩步，便撞見了正在街上徘徊着、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的芸書。“芸書”牡丹趕快上前，一把拉住了她。芸書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牡牡丹姐姐。”“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你要跑到哪裏去”芸書沒作聲。“走，跟姐姐回去。”牡丹不由分說地拉起芸書的手，要往回走。可芸書竟掙脫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我不要。我答應過娘，要去夫子廟等她的。”“夫子廟你這是要去夫子廟”芸書默默地點頭。“你知道夫子廟離這裏多遠嗎你一個人怎麼過去”牡丹的聲音不由得大起來。縱使是充滿關心的語氣，聽起來卻也那樣焦急。“可是我答應娘了”芸書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牡丹看着芸書的小臉，嘆了一口氣，蹲下身來，認真地跟芸書商量道，“芸書，姐姐呢，可以帶你去夫子廟。但是有些話，姐姐怕你傷心，不得不先跟你說清楚。”“什麼話”芸書疑惑。“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明白嗎就算爹孃還活着，這已經好幾天過去了，他們很有可能不在夫子廟了；即使你一直在那裏等他們，也不太可能等得到，你理解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芸書抿緊了嘴脣，沒有說話。但是牡丹知道她是明白的，於是她繼續講道，“但姐姐還是會帶你去夫子廟，就現在。你不去看一看，也不會安心的，對不對”芸書還是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用手背揉了揉發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