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隊長找不着北地回去了，竇紅星直接被楚婕帶去了縣城：“叫他給柯主任跑個腿，一起把機器弄回來！”
等趕到了縣城，柯主任正眼巴巴等着呢：“我就怕你們辦材料出岔子。”
楚婕把材料給他看，笑道：“有柯主任的面子，我們大隊和公社對這件事，那是一百個支持啊！”
柯主任笑得合不攏嘴，楚婕又把竇紅星介紹給了他：“??你們先把機器落實了，回來咱們就能正式展開生產工作了！”
柯主任把竇紅星留在辦公室裏喝茶，親自送楚婕出來。
楚婕就和他交了個底：“??寡婦持業的，容易有是非。我出配方以及給您出主意這事，咱們就不往出說了。我也不在裏頭摻和??”
柯主任聞弦知雅：“成，那配方的錢，我們這頭私底下給你。我的意思，就在你們村裏辦的話，沒理由別人能去工作，你們家反倒避開的??甭管是小叔子小姑子，總要安排一個進去??”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麼舒心：“不用您格外關照。副業嘛，總會牽扯到賬目。這個會計就不好馬虎了。最好能找個初中畢業的，年輕細緻的。再出套專業點的題考考，誰有本事誰進去唄！”
柯主任：“就按你說的辦！”
於是楚婕在去醫院之前，又繞到了新華書店，從裏面買了本會計書，到了醫院就丟給安秀萍：“這幾天必須看完！”
安秀萍一頭霧水：“啊？”
“看就是了，總會派上用場的。”
安秀萍就乖乖應了，捧起書默默看起來了。
楚婕覺得侄女小肖姑的說法還真挺有道理。安寧寧乖巧貼心的勁兒，可不是和安秀萍如出一轍嘛！
她來了，就把安建國打發回去：“家裏的豆芽你留心着，不要丟在那裏漚爛了。騰不出手去賣就送到這裏來，我有辦法銷出去。”
靠上了供銷社的主任，許多格局就不會一樣了。
安建國無有不應的，楚婕又說：“隊裏這兩天會說搞副業的事情。要是小安隊長要你參與進去，你不要去。”
安建國放心不下家裏，當下急着走，也沒多問裏頭的原委：“都聽大嫂的。”
楚婕笑笑沒有說話。安建國是真的把“聽大嫂的”變成他的口頭禪了。
不過，楚婕想，當安建國面對前程迷茫的時候，有個人冒出來給他出主意指路，他當然會“都聽大嫂的”。可如果有了多餘的選擇，那選擇看起來還很誘人，他會怎麼做呢？
楚婕不想把安家兄妹培養成傀儡。可她必須要知道他們和自己是不是能一塊走下去。不然也遲早會散夥。
安秀萍不知道楚婕想的那許多前程未來，她捧着會計書看得癡迷呢！
楚婕還不放心：“你要是有看不明白的，就??”
就幹嘛？總不能說自己上陣教教她吧？
安秀萍笑道：“這些都不難的，有不懂的，我多想想就明白了。”
得！原主的記憶裏安秀萍的成績一向不錯。不過就是個小作坊的會計考試，專門爲她量身定製了准入條件，還提前預習了考試內容。佔了這麼大的先機，要還是考不過，那恐怕就是不適合走這條路。
吳小芬在醫院裏繞了好幾圈，找了個哺乳的大姐，好生求了，又送了兩個月餅，人家就答應在醫院期間，給三妮每天喫上一頓半頓奶水。
這哪裏夠呢！楚婕覺得自己還真是沒真正當過母親的人，想不到那許多細節。不然就可以在供銷社買點奶粉、麥乳精什麼的過來。
她就去找了柯主任的丈母孃魏醫生，走她的路子，在醫院開了營養奶粉——醫院也有奶粉這樣的物資，只是供的不是老百姓，要拿到其實不容易。
吳小芬給孩子泡了滿滿一瓶，奶瓶嘴剛塞到三妮嘴裏，她就拼命地吮吸起來。
楚婕都嚇了一跳：“這不會嗆住了吧？”
吳小芬調整了奶瓶的角度，笑道：“沒事，我注意着呢！孩子都這樣，一喫上奶就跟怕人搶一樣。以前鎖住也這德行。”
楚婕和吳小芬跟安春蘭非親非故的，做到這份上，連旁邊的病友都說：“這娃子長大了，可不能忘了這兩個姨！”
安春蘭的眼淚就沒幹過：“是！我們娘倆的命都是她們的！別說三妮，就是大妮二妮，都要把她們當親孃看，以後要孝順她們。”
楚婕覺得頭都大了：“可別，給孩子那麼大負擔幹什麼？！都是祖國的花朵，好好長大就成。”
她真不是什麼聖母，做好事不圖回報的。做這一切也不過是看不下去，自己良心過得去就行了。至於對方以後會不會感恩？她從不指望這個。
吳小芬也逗弄着三妮說：“一個村裏的，看到了搭把手唄！沒看到也就不怪了。”
等兩個人出了病房，吳小芬就問了：“劉家那邊什麼動靜也沒有嗎？真丟在這裏不管她們娘倆死活了？”
這要不是她們兩個，安春蘭娘倆說不定真活不到今天。
楚婕冷笑道：“估摸着就等着她們死了，好再娶一個能生男孩的呢！”
這話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劉家人了。
吳小芬沒說話，她經歷過那樣的父母和丈夫，還有什麼是無法想象的？
“我這幾天也忙，等過幾天，春蘭娘倆好一些了，我就回去找小安隊長。她孃家沒人了，可隊上還有族裏是說得上話的，總要問一問劉家人是什麼意思。”
吳小芬點頭，又侷促地問：“你，這幾天的醫藥費生活費花挺多了吧？”
楚婕昨天走前還給了她三塊錢伙食費呢！不然安春蘭和她連飯都喫不上的。
“沒事，我找到個門路，等確定了告訴你。錢有地方找的，你別捨不得。給她們娘倆和你自己多弄點好喫的。”
再回到安秀萍病房時，楚婕都忍不住苦笑了：她從前其實有些現代人的冷漠，可到了這裏，或許是苦難都太真實了。她這也不忍那也兜攬的，不知不覺已是拉了一身的饑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