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彩花也很懂規矩,先等安大有夫婦端起了碗,她才小心翼翼將碗捧起來,小口小口地喝着。

    李芹看了心疼得不行:“你別客氣,以後就是你自己家了。喜歡喫什麼菜自己夾,千萬別不好意思。”

    趙彩花乖巧地應了,但並沒有大手大腳地去夾,喝完了湯,就守着那一碗米飯不放了。

    李芹越發喜歡,覺得她守本分懂規矩,自己不停給她夾了不算,還給安建國使眼色,叫他多照顧着未婚妻。

    安建國對這樣的未婚妻怎麼不憐惜呢?自己也顧不得吃了,就眼睜睜盯着趙彩花的碗,少了一點點菜就要給她補上。

    一直到趙彩花紅着臉道“喫不下了”,他才放心地住了手,自己隨便扒了幾口飯菜。

    李芹不是尋常的婆婆,她第一個媳婦是家裏的童養媳,感情是相處出來的,做了婆媳之後,並沒有紅過臉。

    因此,她其實很盼着再來一個媳婦,也能同楚婕一樣,和家裏上上下下都處理好關係。一家人齊心協力的,才能把日子過得去紅火了不是?

    “……所以啊,我看着你哥和那彩花親,我心裏呀,別提多高興了。”

    這是李芹私底下對安秀萍說的,即便這會兒安秀萍對於趙家人起了些許的反感,也不能和李芹開口了。

    她也趁着安建國帶着趙彩花出去散步時,和楚婕說了說了。

    “結親嘛,也就是這麼回事。哪裏有十全十美的?以後哥也不是和趙家的嬸子過日子,也不是和趙家的小舅子過日子。只要未來的嫂子好,那就行了。”

    楚婕也沒說什麼,收拾好了炕,就拉着孩子們出門了:家裏地方不夠,她是和吳曉芬說好了的,晚上去她家裏擠一擠。

    出去的路上就遇到未婚夫妻慢慢走回來,想要靠到一起又不好意思的模樣。楚婕拉着寧寧的手晃了晃,笑道:“快看你們二叔的樣子,是不是特別傻?”

    安生嘻嘻笑起來,沒一會又笑不出來了。楚婕還想問一問,安建國已經走了過來,摸了摸孩子們的頭。

    “你們去鎖住的家裏嗎?”

    孩子們“嗯”了一聲,安建國有些沒滋沒味地,對楚婕道:“大嫂,累了你了。”

    楚婕擺擺手,跟趙彩花打了個招呼,帶着孩子們走了。

    趙彩花看了會她們的背影,問安建國:“我看你們家還有間南房,怎麼就住不下,要叫大嫂出去借住呢?”

    安建國想了想,還是沒有和她說:“等我們結了婚,我再告訴你,好嗎?”

    要不說孩子實誠呢?你隨便說一句“那間房留着有用”,趙彩花頭回上門,總不能追着你問個究竟。

    他偏偏這麼回答,這不是明晃晃說明裏頭有些隱祕,只不過趙彩花還不是安家人,所以不能讓她知道嗎?

    趙彩花就沒有說什麼了,從南房經過時,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並沒有太好奇的樣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小聲對安秀萍道了歉。

    “我家三嬸子就是個直筒子的人,最喜歡問別人家的私事。以前我娘和她吵了好幾次架。我是怕萬一說了她,她會……你不要生氣。”

    安秀萍趕緊表態說不會生氣的,大家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趙彩花就在黑暗裏輕輕笑道:“真好呀,你們家的人。”

    安秀萍倒不知道趙彩花對自家的評價這麼高,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並沒有的……”

    “我是說真的。你和大嫂,還有伯伯伯母,都是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和氣,很寬容。我沒有什麼文化,也說不出什麼來,就是覺得你們好。”

    安秀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就靜靜聽着。對趙家人那一點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我聽說,大嫂是在家裏長大的,她和你的關係一定很好吧?”她的語氣裏帶了小小的羨慕。

    安秀萍生怕她會擔心嫁進來以後,自己和楚婕抱團排外,忙道:“你別擔心,大嫂人特別好。又能幹又聰明,又善良,還通情達理。大嫂也會很喜歡你的。”

    趙彩花怯怯應了一聲:“……希望大嫂會喜歡我。”

    楚婕和吳曉芬簡單把今天的事情說了,道:“我現在不擔心別的,只覺得安生這樣,怕是有什麼問題。”

    吳曉芬也不懂這些孩童心理問題,楚婕這麼說了,她就把地方讓出來,給楚婕娘四個睡了。她自己就帶着鎖住去和九奶奶睡一房。

    母子四個躺下來,楚婕把安生緊緊抱了,滿足地嘆口氣:“我老兒子抱着真是舒服。”

    安生嘻嘻一笑,想了想,又問:“我和哥哥,誰抱着最舒服?”

    不用看楚婕都知道,安平一定在旁邊豎着耳朵偷聽呢。

    她輕輕一笑,道:“我大兒子抱起來,娘覺得很舒心;老兒子抱着很舒服;我大閨女呢,就是貼心。”

    雖然沒有分出個勝負來,安生也很滿意了。窩在楚婕肩膀上,悄悄說:“娘,我會保護好你的!”

    楚婕心裏那個酸楚啊!

    “其實娘很厲害的,我們生狗不保護娘,娘也可以的。”

    安生瞪大了眼睛,在黑夜裏不滿地看楚婕:“可是我能保護你啊!”那你爲什麼不要我保護呢?

    楚婕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隱隱覺得,安生的癥結,不是她忽悠幾句可以解開的。

    做孩子的母親,其實是多麼艱難的工作。你以爲可以用小聰明,可以迴避焦點,可以忽悠他們。

    但總有一天,你必須要去面對他們成長中真正遇到的問題,要帶領他們去戰勝內心裏真正在吞噬純真和善良的猛獸。

    也只有面對紀東方的時候,她纔有能力把自己的擔憂完完整整表達出來。

    “安平是個敏感的孩子,不管看到什麼,他有自己的反應,他對自己的情緒是有數的;我以前以爲安生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往心裏去。可不是的,他爹不在了,家裏困難,他被拐賣,還有我和建國的那些流言。他其實都看到了聽到了,也放在心裏了。

    “可是他不明白心裏的情緒是什麼,更不知道要怎麼消化那些情緒,怎麼對身邊的事情做反應。他就沒有理會了,睡一覺,喫點好的,或者誰來哄一鬨,他就好似忘了。

    “但這些情緒並沒有消失。都沉澱到他身體裏了,藏在他的潛意識深處。所以他很迷信暴力,那是他唯一有的應對方法。他說要打這個要打那個,是真的,相信要是能把人打一頓,可以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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