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也是很難以總結自己想法的。

    “我……我覺得紀叔叔……很好,”說出很好兩個字,他有點想哭了,“可是,我……我爹也很好。”

    楚婕將他輕輕拉到自己身邊來,將他的頭按在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我大兒子,你爹要是知道你這麼想他,一定很開心。”

    安平的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一點點洇溼了楚婕的衣裳,他也不是安生那種嚎啕大哭的路數,就是小小聲的啜泣着,小身子微微顫抖着,有無盡的委屈和壓抑的模樣兒。

    楚婕耐心抱着他,真是心都被他哭軟了。一點點撫摸着他的背,等到他不好意思地離開她的肩膀,抹了一把眼淚時,她拎起衣袖,幫安平仔仔細細把臉擦乾淨了。

    “我大兒子,心裏很委屈吧?很害怕吧?”

    安平扁着嘴:“不害怕!”我什麼都不怕!

    楚婕笑了,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我知道,奶肯定是很擔心娘嫁給別人的。覺得娘要是和別人在一起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愛你們了。”

    安平淚眼朦朧看着她,好想撲過去求娘不要不愛他們。

    “可是啊,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爲什麼呢?因爲娘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少愛你們一丁點,會一直一直一直,像現在這樣愛你們。”

    安平怔怔地看着楚婕,真的嗎?真的嗎?

    楚婕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

    安平的眼淚嘩地又掉下來了,他募地揪住了楚婕的衣角,好像她反悔了,這就要離他而去了。

    楚婕嚇了一跳,忙把他的手握在手裏,小心翼翼捏着:“我是說,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你們,所以明天不會像今天這樣愛,而是會更愛,你明白嗎?”

    安平的聲音都快要發不出來了:“真的嗎?”

    楚婕鄭重其事地點頭:“是真的!娘和紀叔叔……有些事情你還小,並不懂得。可就像我們平狗生狗需要朋友一樣,娘也需要朋友的對不對?”

    安平點點頭,想想又道:“娘有方嬸子和安姑姑……”所以娘是有朋友的。

    楚婕點點頭,覺得安平思路很是正確。

    “對啊,娘有方嬸子和安姑姑做朋友。可是每個朋友都是不一樣的對不對?有些朋友,是能和你說心事的;有些朋友,是能爲你出主意的;還有些朋友,是你和他在一起,就忘記了煩惱和辛苦,什麼都不說,就開心得不得了的。”

    安平慢慢來理順這個思路:“紀叔叔就是這樣的朋友嗎?”

    “是啊,紀叔叔就是能讓娘很開心很開心的朋友。可是不代表有了朋友,娘就不要我的小崽子了,是不是?”

    安平點點頭:娘和方嬸子和安姑姑做朋友,並不會影響她愛孩子們。

    可是,還有點不對:“那娘會和紀叔叔結婚嗎?”你們是會結婚的朋友嗎?

    楚婕搖搖頭:“紀叔叔是想和娘結婚的,可娘不想和紀叔叔結婚,”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娘有我的小崽子們,就夠了。”

    安平便揣着這句話,想了一整天,臨入睡前,又抱着楚婕的脖子:“娘,你真的要結婚,等我長大了好嗎?”

    那時候我就可以保護姐姐弟弟,也可以保護你啦!不管你嫁給了誰,我都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便是這樣一句話,勾出了楚婕的眼淚。她因着佔了原主的身體,就努力把自己當做一個母親。可真的每每這樣的時刻,她才能明白,母親是個多麼沉重而甜蜜的身份。

    第二天見了紀東方,安平也沒有怎麼彆扭了,上前拉了他的手,示意他低下頭來。

    紀東方就附耳過去,安平輕輕道:“我娘喜歡你。”

    紀東方渾身一震,安平又道:“可是,你還不能和她結婚。”

    好吧,又一次體驗了天堂到地獄的瞬間模式切換,紀東方這回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是嗎?”

    安平看着他的眼睛,鄭重點點頭:“我娘是最好最好的人,我不能讓別人欺負她。”

    紀東方心裏酸酸澀澀的,摸了摸他的頭:“嗯,你娘是最好最好的人,你也是最好最好的人。我雖然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欺負她,也絕對不會欺負你們。但是,你們現在還不確定這一點,對不對?”

    安平點點頭,紀叔叔還是挺上道的嘛!唉,他的優點這麼多,所以娘看到他就高興吧?

    “那我不着急,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慢慢來,等你和姐姐、弟弟都覺得我可以了,我再求你娘嫁給我,好不好?”

    安平想要點頭來着,可轉念一想,紀叔叔這麼好,萬一自己姐弟三個意志都不堅定,輕易地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那要怎麼辦呢?

    他就補充了一個條款:“還要等我長大一點,能保護我娘了!”

    紀東方暗暗叫苦:孩子,我要敢欺負你娘,她自己分分鐘就能把我料理得明明白白,哪裏還要你來保護喲!需要你保護的,是你弱小、可憐、無助而又卑微的紀叔叔好麼!

    今天楚婕是帶着安生出門一對一心理諮詢的。

    安生對他內心有過的那些波瀾起伏一無所知,楚婕問起來這些天在紀東方和老爺子處所受到的教育,他的關注點只有一個:喫!

    “……紀叔叔說,好多蘑菇是有毒的,長得越好看就越容易有毒。蘑菇長起來不能喫,那要它何用……”

    “……秦爺爺說以前喫過一種東西,叫做蛋糕。好蓬鬆,好軟,好香,好甜,裏頭有種東西叫奶油,好滑……”

    “白爺爺說有本書裏,講了好多種菜的做法,居然還有人用櫻桃蒸鵝肉喫!娘,你知道櫻桃是什麼嗎?是一種小小的、紅紅的、甜甜的果子。白爺爺說拿在手裏,那果子好像半透明瞭一樣……”

    得,他也是滔滔不絕講了半天,講得口水都幹了,咕咚咕咚喝了半罐子水,一抹嘴:“娘,我是再也不變了的,就要做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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