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家父母一聽他是來邀請趙彩花去縣城的,高興得不成,連聲道:“去就是了,你說好哪一天去,到時候來接彩花。”

    安建國趕緊解釋道:“我是送我娘去縣城瞧病去的,怕一個人忙不來,想讓彩花過去搭把手。要早點從家裏走,我這也不方便來接彩花,想着彩花能不能早點上我家去。”

    趙家父母臉上的興奮勁兒就淡了:“送你娘去瞧病啊……”

    安建國點點頭:“是了,我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娘早幾年就身子不好,經常沒什麼力氣,起不來牀。那時候家裏沒錢,也不能給她去檢查及早治好了。這不,想法子攢了點錢,我們就商量着,還是送我娘去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心裏總要有個數。”

    趙父抽着煙鍋子沒搭腔,那趙母臉色變換了好幾次,問了一句:“這……哪來的錢啊?”

    “秀萍不是在作坊裏嘛,她每個月的工資都交到家裏來,這不就攢了點嘛!”

    趙母還要說什麼,趙父煙鍋子在桌邊磕了磕,趙母就擠出笑臉來。

    “那成,你家能有這個心孝順父母,那多好的事兒!我們沒什麼意見,明天去是吧?我叫彩花早點兒起來,到時陪着你去。這雖然還沒過門,總是她的一片孝心嘛!”

    這話說得多麼熨帖,安建國聽了,心裏當真是三伏天喝了冰水似的,渾身都是暢快。

    這在安家是樁大事,楚婕也一大早就起來了,先做了一鍋玉米麪窩窩頭出來,拿着乾淨的布包裝好了。

    “去縣城也有國營飯店,醫院裏有食堂,你不要捨不得去花錢。這窩窩頭就是帶着以防萬一,實在沒時間去買,就先填填肚子,”仔細回憶了一番去醫院的注意事項,又叮囑了安建國,“娘那裏,就不許她喫早飯了。萬一要抽血檢查什麼的,吃了東西影響檢查結果。”

    李芹笑眯眯的:“放心,我不喫。”

    成吧,她自己都覺得這是個天大的事情,生怕影響了結果什麼的,不怕查不出病來,只怕浪費了這趟去醫院的錢。

    再沒有什麼可囑咐的,楚婕就匆匆忙忙往食堂裏去了:急着去做早飯呢。

    如今楚婕要在食堂裏預備早飯,早起割草的事情就落到了安秀萍身上——這也是李芹覺得自己迫切想好起來的原因。

    “……唉,現在建國你每天早上要去送綠豆糕和豆芽;阿潔要去食堂上工;秀萍要去割草喂兔子、餵雞,喂完了還要回來給一家子做飯,大家都太累了。”

    爲了叫安秀萍少乾點活兒,早上經常楚婕臨走前把米和菜預備好了,只要有個人燒火,就能煮出一頓簡單的碴子粥來。

    安寧寧多麼體恤娘和姑姑的辛苦。她早上起來了,看護着弟弟們洗漱,帶着弟弟們掃地。等結束了,就到竈房裏燒火煮熟了粥,這中間還能帶着弟弟們背幾句詩、算幾個數學題!

    這樣的孩子,李芹看着怎麼不心疼呢?可不是想好起來,叫孫女不要這麼懂事纔好呢!

    現在安家的小崽子們一整天都跟着紀東方,所以早課就停了。

    紀東方心裏七上八下的,抓撓得慌:“阿潔,我好久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可不是呢!最近大家夥兒都忙,哪有時間發展地下戀情啊!最臉紅心跳的,也就是打飯時那一秒的眼神交匯了。

    楚婕算是理解了這個年代爲什麼有那麼多見一面就愛得天翻地覆的人了:必須得一見鍾情啊,就不會給你再見傾心的機會!想要慢慢戀愛培養感情?不好意思,那叫耍流氓!

    像楚婕這樣的,不打算結婚,偏偏要和小自己好幾歲的“狗崽子”發展甜甜愛情的小寡婦,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耍流氓了——完全能歸類爲生活作風糜爛,要是被批評起來,被人罵破鞋那是輕的。被批的時候,廣大的人民羣衆可有的是法子教她做人呢。

    但要是奔着結婚去的,性質又不一樣了。

    紀東方正是知道這點,所以心裏就更盼着楚婕能鬆口和他結婚了。

    “我……我的帽子很快就要摘掉了,到時候……”

    到時候階級上兩個人就不算有大的差異,在成分上是能夠走到一起的。至於別的,閒言碎語是少不了的,但紀東方什麼都不怕。

    楚婕那個心啊,她是挺堅定的不婚不育者,可在後世這個都要被人嚼舌根呢,更何況這個年代?

    “你別動搖我了成嗎?”

    紀東方微微一笑:“所以還是有動搖的可能是嗎?我要更加努力了。”

    楚婕是真的糾結,她從喂兔子一事上,真正感受到了人與時代和社會主流作對的那種無力和無奈。但她不希望自己背棄了從前的理念,只是因爲屈服於時代。

    “你覺得我是不是特作啊?”這是楚婕找紀東方幫忙給食堂裏擔柴時,藉機問他的。

    “並不是,你只是……”他在楚婕緊張的瞪視下,慢慢說出了四個字,“……理想主義。”

    楚婕啞然了半響,笑道:“我一個農村大嫂,去哪裏知道這個?再說了,我覺得自己挺接地氣的啊!”

    “你接地氣吧,那是因爲你熱愛你現在有的生活。所以你願意俯就,願意配合節奏。可是,有些東西,你不願意將就,不願意妥協。你覺得自己要在生活以外,保留一部分自我。這不是理想主義,是什麼呢?”

    楚婕靜靜聽着,其實不管承不承認,紀東方說的都對:“不合時宜的理想主義,難道不是作嗎?”

    紀東方刻意將腳步放得極慢:他很少有機會可以和楚婕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但他真的有種感覺,當楚婕和他說起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時,他離那個真實而完整的她,更近了一步。

    “作是一種姿態,可理想主義,是一種態度。”

    楚婕也想不到自己冷不丁就談得這麼深,笑道:“嗨,說這些幹嘛!追根究底,你就是想騙我和你結婚。”

    紀東方全不否認,點頭道:“是。我想保護你的理想主義,可我更想和你成爲光明正大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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