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婕起牀,就看到安建國遊魂似的,在院子裏走着走着,能把半夜起來的人嚇得心臟驟停。
“建國,你這幹嘛呢?”
她還以爲安建國起得早呢,再一看他烏黑的眼圈和憔悴的臉色:“你這是……一晚上沒睡還是怎麼着?”
安建國實在心裏裝着事,他本來就和原主一塊兒長大,親姐弟一樣。如今楚婕佔了原主的身體,對安建國也沒什麼不同,反而更直爽,安建國覺得和她之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他就把紀東方跟他說的那些話一一轉述給楚婕聽:“……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是……我就是怕家裏這個情況,要是以後趙家不太省心,那……”
他一時也說不清自己心裏頭的想法,大概人都是自私的,他現在喜歡趙彩花,但還沒有到能夠不顧世俗的所有限制。
如果娶了趙彩花,會給家裏帶來麻煩,他還是有些猶豫的。在村裏住了這幾十年,看多了反面的例子,那些和奇葩的親家結了婚事的人家,最後能被攪合成什麼樣,他雖然是個鋼鐵直男,但多少還是有些數的。
楚婕覺得自家的男朋友能有兩米八!太給力了!一出手就把安建國的心給動搖了!
她藉着去淘米擇菜的功夫,斟酌了語言,慢慢道:“建國,你也知道,我是個做嫂子的,本來不好管你的親事……”
安建國趕緊擺手,正要表表態度,楚婕笑道:“沒事,我也就和你說真心話。按理說,樹大分枝,你要是結婚了,是要分家的。”
安建國一聽就急了:“怎麼能分家呢!不能分……”
大哥纔沒了,大嫂帶着三個孩子,要是分家了,怎麼過活?安建國早就對着安定邦發過誓的,以後大嫂和侄子侄女都有他來照拂,再沒有分家了叫大嫂和孩子們自生自滅的道理。
楚婕看着他那個着急的樣子,心裏也是熨帖。
“建國,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呢,是想拉拔着我們孃兒幾個,我呢,也不想叫你負擔重。咱們安家村的規矩,父母是跟着老兒子養老的。
“可是爹孃這個情況,我們私下裏說,能幫扶你的地方不多,以後只怕還要多服侍的。要是就這麼甩給了你,你要興起家業、生養孩子,實在是難了。”
所以,還真是暫時不能分家,看起來對彼此都是拖累,可湊合在一起,卻能夠互相支撐着,把日子過開了。
“……這幾年也只能這麼過,可是我們不是要把日子越過越好嗎?以後手裏頭寬鬆了,能力也大一些了,那時分家也好,一塊也罷,再來商量,總不用像現在這樣發愁的。”
安建國默默聽着,覺得大嫂是真的認真規劃過未來的,不像他,就是模模糊糊一個信念,要叫這個家安安生生在一塊兒,別散了。
“……既然這幾年還要住一塊兒,你娶什麼樣的媳婦,說起來是和我有些關係。我也就不管那麼多,把我的想法和你說一說。”
楚婕倒不希望他都聽自己的,那像什麼話呢?楚婕也不是什麼上帝視角的人物,就百分百斷定了趙彩花不是良配。
“……你就聽聽,對不對、適不適合的,你還是要自己拿主意。”
她說的那些,其實和紀東方也差不離。只是她的切入點,是從老安家的切身利益出發的。
“……現在看來,其實最要緊的,是彩花這個人。她要是心裏有成算,在孃家面前能把得住自己的主意,那我什麼意見都沒有;可要是……她是個把孃家的話看得比天還重的,把幫扶弟弟當成人生第一樁大事的,那你……你還是要仔細想想,你能不能夠跟着她一塊兒,把這個重擔背起來。”
安建國把一字一句都聽到心裏去了,覺得楚婕說的確實在理。
“大嫂,我知道了。”
他是個很樸實的農村直男,這年頭再沒有說一聽說女方有個這麼大的bug,馬上就要丟下這門親事的——親事在這個年代,是十分神聖的。
他左思右想,還是找了個機會,把趙彩花帶出來,到公社裏去走了一圈。
趙彩花一直默不作聲的,好像在等着安建國開口。
偏生安建國滿腹的心事,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兩個人一路相對沉默着,到了公社,還算說了一句話。
“想喫肉包子嗎?”
趙彩花總覺得安建國這會不會是在諷刺她呢?畢竟趙大寶幾番鬧騰,這肉包子在裏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不了,不吃了。我……我什麼都不要。”
她細聲細氣的,倒叫安建國看得心裏一軟:畢竟,她並沒有什麼錯啊!她也是無辜的。
他還是堅持給趙彩花買了幾個肉包子,趙彩花本能就想留下來,拿回去給趙大寶喫。
可看着安建國的側臉,她想了想,還是小口小口吃了:“你也喫。”
安建國心口有些暖意:彩花也是惦記着他的。
他不肯喫,看着趙彩花喫就很開心了,況且,他心裏壓着塊大石頭,實在喫不下啊!
“彩花,大寶他……”
趙彩花細嚼慢嚥的動作就停了,她低着頭,半天才擡起來,眼睫上沾了淚。
“你家裏知道了大寶闖的禍,是不是……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沒有,他不是……不是還小嗎?不懂事。”
趙彩花的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是我的錯,要是我不答應帶着他去,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我也沒想到,還會害得你……”
安建國那顆心啊,都快要碎了好嗎?
他也不好意思去攬住她護在懷裏安撫,只焦急地看着她:“彩花,你別多想,真的,我們家的人都喜歡你,都不怪你……”
“真的嗎?”
“真的,不信你下次去我家問問,保準誰都對你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