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芬其實還想說“不用退”呢，楚婕衝她搖搖頭。
“人多了，人心就雜。綠豆芽養在你們那邊，到底發了多少，能賣出去多少，能不能收幾茬，這些都費琢磨。不如都掰扯清楚了，以後就不用傷了和氣。你們那裏送豆芽也方便，我和成姐去說說，叫司機在大路上等你們就是了。到時候你們姐倆早上一塊兒去，相互有個照應。”
她安排到這一步，這事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回寰。這個會也算是圓滿結束了。
只是離開的時候，姐妹們都有些莫名的悵然，都不免覺得安建國的媳婦實在不算娶得好。
楚婕在安家說了這事，大家都反應不過來。安建國覺得有什麼更深的東西變化了，可他說不上來是什麼。
安秀萍朦朦朧朧知道，可她不說，也說不了。
反應最快的是趙彩花，但她不是驚喜，而是驚慌。
“怎麼，怎麼就散夥了呢？做得好好的啊！”
對，她是覺得安春蘭和吳小芬佔了老安家的便宜。可她們真要抽身去了，她卻是知道，輪到自己佔不成她們便宜了。
楚婕淡淡看她，並沒有太多的喜怒哀樂在眼神裏頭。
“也沒什麼，現在有兩門生意，大家都摻和在一起，聯繫太緊密了，容易出事兒。還不如分開來，各幹各的，都有錢掙，還不互相連累。”
安建國一下子就被說服了：“也是。不過，大嫂，不用小芬嫂子她們早上去送，我幫着一塊兒去送就行了。”
楚婕哭笑不得：“都要分明白了，你去替人家送算怎麼回事呢？錢來錢往的，咱們也要避個嫌不是？”
安建國撓了撓頭：是哦！我還真是傻！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呢？
趙彩花這會兒真是心亂如麻的，覺得自己被打了個埋伏。
“可……可做綠豆糕都要人手，又是蒸豆子又是做餡料還要蒸糕……”真的好麻煩的！
既然是兩門生意，怎麼就不能選一選呢？發豆芽其實最方便的，也沒那麼費事……
楚婕突然有個腦洞，覺得趙彩花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難道因爲安建國是創業娘子軍裏唯一的男性，趙彩花就把自己看做了太子妃？挑肥揀瘦的什麼好處都叫她一個人佔了？
楚婕也沒懟她，而是笑笑站起來。
“發豆芽其實也不錯。省事省力。不過呢，賺的利潤就少些，尤其是春天、夏天、秋天，這三個季節本來也不缺蔬菜，需求量比起冬天來就大大不如了。你要是想選發豆芽呢，我就和春蘭還有小芬說說，咱們換個營生就是了。”
趙彩花會怎麼選根本就沒有任何懸念。
安秀萍心裏有不安，可她真的沒法去和楚婕講。因爲她心裏有愧，自己什麼都不能幫上忙，卻要到楚婕面前說那些歉疚什麼的，豈不是虛僞呢？
她也只能在徐良才面前掏一掏憋悶的心裏話。
她眼裏的楚婕真的就是那樣的，你欺負她，只要不那麼過分，或許她不計較那麼多。可你欺負她看重的人，不好意思，你已經是具屍體了。
“……二嫂動那些心眼子，口口聲聲是爲了咱們家。可咱們家也沒人想沾那些便宜啊！尤其是大嫂，她心裏是不開心的。我以爲她會把二嫂分出去……”
她並不懷疑楚婕有這個本事。楚婕的“陰謀詭計”是很多的，她只是懶得用罷了。真要用起來，糧站那對想娶安秀萍做媳婦就來刁難三隊的站長夫婦，不就是前車之鑑嗎？
“現在大嫂卻是讓春蘭姐和小芬嫂子退讓了，讓她們明晃晃吃了一個大虧，”她說着，表情有些複雜起來，“你說，大嫂會是怎麼想的呢？她不可能看不出二嫂的心思。可看出來了，怎麼還主動讓她得逞呢？”
徐良才快要被安秀萍這苦惱的小模樣逗笑了。其時兩個人正在村裏的小路上散步，小情侶嘛！頂着料峭的春寒，半點不覺得冷。
徐良才因着職業優勢，對老安家人都有個基本的判斷：未婚妻是心地純粹、三觀端正；二舅哥是老實肯幹、不愛思考，真正思考起來也不算笨。這兩兄妹呢，有一個共同點：迷信權威——這個權威特指大嫂楚婕；
安老頭夫婦，簡直就是什麼鍋配什麼蓋。有志一同的善良、心軟、重情——三房虐我千百遍，我待三房如初戀。
他們對楚婕的感情就複雜得多了：知道這是個好的，也知道這是個有本事的。奈何這是在自己手裏頭長起來的孩子，還會時不時把她當孩子，盼着她聽話點，安分點。自家的孩子嘛，打也好、罵也好、冷落也好，難道還能離心嗎？
而楚婕，其實他覺得自己看不懂楚婕。他看到的那一部分，是楚婕覺得示人也無妨的。
可她身上一定有什麼深藏的祕密，不知爲什麼，他也並沒有太強烈的慾望去探究。
“秀萍，其實你大可以不必要擔心。大嫂是個有成算的，我聽你說這件事，反而覺得你二嫂在裏頭有些可憐。”
安秀萍眉頭都擰成疙瘩了：“爲什麼？”
二嫂動心眼子還心想事成了，可憐什麼？
“你想想看大嫂在作坊裏出的主意就知道了。爲何柯主任對你大嫂那麼看重？她其實沒有真正的月餅方子，是柯主任安排人和她試驗出來的；她也沒有腐乳配方，到底哪種口味最好，柯主任還要在本地請教有經驗的婦女；還有馬上要投產的小麻花，你大嫂連糖和麪粉的比例都不知道……”
安秀萍聽他說着，怎麼好像大嫂在裏頭什麼貢獻都沒有？
“不，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即便如此，柯主任還看重大嫂。你想過原因嗎？”